大宋朝,天启十六年。
御书房。
“你好大的胆子!”
案牍前一身绣着龙纹明黄衣袍的男人勃然大怒,将手中的砚台狠狠砸了过去。胸口不断起伏。脸色阴沉,目光锐利,像要把眼前的人恨不能撕成碎片。
跪在地上的人额角被砸出了血,却不躲不闪。
低头看不清是何神色。
“父皇息怒,七弟他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男子面上挂了一抹惶恐,也顺势跪在地上。
“七弟只是喝醉了酒,不小心误入了汐娘娘的寝宫......”
“要怪就怪儿臣,是儿臣贪杯,拉着七弟喝酒,否则也不会......”
一边说着求情的话,一边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恰到好处的留白,让景昭帝不禁又回想起刚才见到的场景。
浴池,花瓣。
衣衫不整,相互依偎。
“逆子,逆子......”
景昭帝脖子上青筋绷起。指着地上的人浑身隐隐颤抖。
“人伦纲常不知为何物的东西,来人,压入天牢!”
门外守着的福公公心里一惊,不禁暗叹。
再怎么不受宠,好歹也是位皇子,再说这其中到底有些蹊跷,怎能听信三皇子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陛下怕不是气上头来冲昏了头脑。
福公公一时间有些惋惜,却也只好照做。
天子之命,谁敢不从。
“住手!”
地上跪着的人终于有了些反应。
江溱摸了摸自己的血淋淋的额角,被周围嘈杂的环境吵得愈发头痛。
然而突然闯进脑海中的陌生记忆却让她心底掀起巨浪。
怎会......
她居然穿越了,还穿成当今圣上的第七子,宋江溱。
还是个女扮男装,不受宠的皇子。
脑海中走马观花闪过些许片段,江溱忽然有些为原主悲哀。
就在一刻钟前的宴会上,原主还傻傻的以为她三哥宋弘奕突然灌她酒是为了修复兄弟情分。
“逆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景昭帝指着他的鼻子训斥,眼里的愤恨几乎要化成实质。
“七弟,你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将父皇的脸面往哪搁?”
地上跪着的三皇子宋弘奕也起来了,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
眸中的得意掩盖不住。
江溱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他设计,原主又怎么会被带到汐娘娘的寝宫?
宫里弯弯绕绕,后宫可不是谁醉酒都能误入进去的。
既来之,则安之。
江溱掐了掐手心,定下神来。
“父皇明鉴,儿臣醉酒不假,但儿臣醉得连路都不会走了,又怎会闯进汐娘娘的寝宫?”
“儿臣记得是三哥身边的奴婢说要送儿臣回去休息。”
沉稳,不卑不亢。
只有微微发颤的手指显示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当然,也可能是伤势过于痛楚。
宋弘奕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哪像平时那个唯唯诺诺、卑微到骨子里的宋江溱。
就连景昭帝也觉察出不同来,但仅仅是一瞬,而后又被怒火冲的胸口发闷。
感受到低气压,宋弘奕连忙“惶恐”的又跪下来。
“父皇,儿臣确实说过要送七弟回府,但等儿臣送完宾客,回来时发现七弟已经不见了。”
“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你自己干的好事还想栽赃到你三哥头上吗?”景昭帝脸色铁青。
“是啊,七弟,你快认个错,父皇说不定能网开一面,留你一条命。”
宋弘奕话语里带了点幸灾乐祸。
江溱心猛然一沉。
果然,景昭帝耐心全无。“来人,将这畜生押下去。”
“处腰斩之刑。”
江溱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疯狂,要不她怎么一穿越就要回炉重造了呢?
但如果就这么死了,她会不会回到现代?
她的妈妈还在医院里等她去照顾呢。
可万一......
她赌不起!
江溱咬了咬牙。
这其中一定破局的办法!
看着宋弘奕势在必得的笑容,电光火石间,江溱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一个远近闻名的草包皇子,宋弘奕为何大费周章地要陷害他?
而且自己醉倒之后,明明是宋弘奕的婢女将自己带走的,为何到了汐娘娘寝宫后,她瞧见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离去。
莫非,她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旁边的侍卫已经架起她的双臂,拖着她向门口走去。
江溱头痛欲裂,显然对刚融合的记忆还不是很适应。
到底是什么?
一只脚跨出房门时,江溱忽然看到景昭帝身后的案牍上,有一个模样十分精美的雕花木匣子。
那模样煞是眼熟。
江溱瞳孔一缩,拼命地挣扎起来。
“父皇,儿臣有证据能证明儿臣是冤枉的。”
“父皇!那个匣子,匣子我见过!”
直到喊了最后一句,景昭帝终于有了反应。
“带过来。”
那双锐利的眼眸带着极强的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能亲手割断江溱的喉咙。
似乎与汐娘娘“私通”一事都变得不那么紧要了。
“你在哪儿见过它?”
江溱平复着呼吸,拼命地挖掘那段已然模糊的记忆。
“前几天,母妃叫我去宫里,结果我路过御花园后的假山时,发现一男一女正在交谈。”
“那人将一个雕花檀木匣子交给了那女子保管。”
“说着些什么,刺杀......追诏令......”
景昭帝目光陡然一变。
“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弘奕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本想着宁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没想到这小畜生倒真听着了些内容。
“千真万确,儿臣不敢有丝毫的欺瞒。”
押对了。
江溱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些许,此刻才惊觉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宋弘奕隐藏眼底的阴霾,冷笑一声,“七弟,天下相似的檀木匣子多了去了,你万不该为了脱罪而投机取巧。”
“你以为看到案牍上有个匣子,就可以揣测圣意,三言两语让父皇赦免你做过的错事吗?”
“七弟,这可是欺君啊!”
闻言,景昭帝的目光也变了。
“你可有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证据?她能有什么证据。
毕竟昨晚送她的婢女已经被处理了。现在说这话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顶着众人不屑或是看好戏的目光,江溱反而更加从容镇定。
证据?
不好意思,她还真有。
这还得多亏了原主胆小怕事,又摊上一个尖酸刻薄的娘。
大半夜就被母妃赶出了宫,也因此发现了后半段的事。
江溱拱手示意,言语不卑不亢,礼仪上挑不出一点错来。
“儿臣还未说完,那夜回去之后,儿臣心中实在好奇,便又折返回来。却发现原地多了一个盆栽,儿臣挪开之后,竟然在里面挖出了一个檀木匣子。”
“那匣子如今在何处?”
景昭帝语气里难得带了些许焦急。
江溱嘴角微勾,“就在儿臣的柜子里。”
景昭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溱,倒是他小瞧了这个儿子了。
如今的江溱,竟教他有些看不透。
“来人,去将东西带过来。”
江溱如今倒摸出了点门路。
整个皇宫里怕是都没有一个和原主亲近的人,尤其是她这个好三哥。
这个看似简单的王国里,背后的关系和势力错综复杂。
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思及此刻,江溱深吸了一口气。
“父皇,儿臣要求彻查与汐妃娘娘一事,儿臣......”
然而话语过半,门口却忽然起了骚乱。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陛下!”
“汐妃娘娘,您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