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童玉女,天生的一对,合该你嫁到我们牧家。”一个瘦瘦的婶子朝着轿里的人比划笑说。
轿子里外满眼红色,锣鼓喧天,大红花轿颠得林雪薇摇头晃脑,几次想吐。
轿外另一边的胖婶使劲冲自己的姐妹牛春花使眼色。
什么叫合该嫁到牧家呀?
人家上个男人就是从牧家出去的,只不过是过继出去,现在死了而已。
‘兄死叔就嫂,姐死妹填房。’现在这桩婚事就是这么回事儿。
远哥儿家过继出去的三哥突然就死了。
不知怎的,去吊唁的时候远哥儿就看上了这个小寡妇,非要娶回来呢!
而且还是不顾小寡妇的意愿,牧李两家人谈好了,把人家小寡妇给强娶回来的。
花轿里的人没说话,不高兴的冷哼一声。
胖婶干笑着解围,“我们家远哥儿是个秀才,还是个“廪生”。
每年官府给他发四两银子,每个月还有6斗大米,你嫁进我们牧家,往后好日子少不了,还是个秀才娘子呢。”
轿外两个婶子哈哈大笑。
林雪薇把心里的郁气往下压了压,脑海里闪过小秀才那天来吊唁的模样。
那模样比待在棺材里的李三都好不到哪儿去。
脸惨白惨白的,走路还得叫人扶着,就这我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更不用说小秀才对她就是个见色起意的色胚。
且瞧他那脸色和神态,不定也快去地府找李三去了。
过不多久她又成了寡妇,到时别人又会怎么评价她?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林雪薇冷冽的语气比早春的露水还凉,惊得两个婶子面面相觑,又很是尴尬。
瞧你说的什么话?
林雪薇此时只知小秀才活不久,却不知他还是个克人的倒霉鬼。
谁靠近他他就克谁,狠起来连自己都克。
至此,到去牧家村的路上,轿外再无人劝她牧家有多好,以后要当个贤妻,孝敬公婆姑侄之类的话。
这些话和暗地里的警告跟威胁,从牧修远提亲开始,她不答应婚事就没有断过。
在她上轿子之前她甚至还被人看管,洗脑。
古代规矩严苛,容不得你一个女人忤逆触碰半分。
在家从夫,夫死从子。
没有儿子的就是族人说了算,人家叫你嫁你就得嫁,甚至没有你说话的一席之地。
林雪薇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古人的封建和可怕。
“落轿——”
随着一声亢奋的落轿,林雪薇松了口气,心也着了地,再不到地方她就要吐里面了。
没等她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外面的人闹哄哄,甚至还有人起了哄。
“牧兄,快去踢一脚轿门,往后啊新娘子就全听你的了。”
“对。”
另外一个又附合高声笑道:“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叫她铺床她不敢收被,要让她知道了,咱们才是她的依靠,她得听话。”
里面的林雪薇怔了怔,‘踢轿门’?
旋即就明白了,这是给个下马威的意思呢。
林雪薇红盖头下娇艳红嫩的唇微抿,要当众给我难堪?
你试试?
“别闹了,误了拜堂的时辰,再说我们乡下没这个规矩。”
安寒枫看牧修远眉头紧皱赶紧解围。
“能耽误多久,就片刻的事,踢了就把新妇领出来,再说新妇也不是头一回成婚,她应当也习惯了才是。”
“易兄,今天大好的日子你少说两句,人家乡下不讲究这个。”有人在旁笑劝道。
“松云兄,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在教牧兄夫妻之道呢!
毕竟牧兄是头婚什么都不懂,新妇又是个有经验的,谁知道她听不听话,万一还念着前边那个呢。”
易竹盛扇子轻轻的拍打在手心上,戏谑地笑。
牧修远是个廪生不错,深得学院的老师喜欢也不错。
可是那又如何?
这么优秀的人现在还不是娶了个二婚妇?还不是考不了科举?
牧修远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廪生是他荣耀的时刻,霉运会伴随着牧修远一生,谁也破不了这局。
且看牧修远现在这个病秧秧的样子,别说考科举了,能不能活到弱冠都成问题。
易竹盛暗暗爽着,脸上的笑容无限放大,整个人比新郎官都高兴。
“往后我们夫妻携手并进,没有谁谁压倒谁之说。
今日各位能来我牧某非常高兴,等一下在座的都多喝两杯,也算得上是对我们夫妻的一点祝福了。”
林雪薇正思忖着小秀才踢不踢轿门,再之后她要怎么去应对。
忽然眼前就出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那手白白净净比之她一个女人的只好不差。
“娘子,某来接你了。”
声音干净清澈,林雪薇听出来他似乎很紧张,喉咙发紧,带着微微的颤。
林雪薇见过一次小秀才,是在李三的棺前。
据林雪薇所知李三过继出去后,跟亲生父母那边21年来没有联系过。
现在儿子死了,且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少不得要去送一送。
牧家那天来了十几口人,包括被人扶下牛车的牧修远。
当天她和牧修远只是打了声招呼,而后一家人围着李三的棺材守了一夜,次日送李三上山之后就散了。
可是过不多久李家就有人来劝她改嫁,她当时不从。
次日李家的人又来指责骂她,说她勾引小叔子,这才让小秀才一家威逼利诱李家,让她嫁过去。
神天佛祖的观世音菩萨。
李家人当时指天发誓,声泪俱下的说她不守妇道,先勾引的小秀才。
如果她不是穿来的,不是知道了前世原主被李家人污蔑扣上不守妇道的罪名沉了塘,她就信了他们的鬼话。
牧家怎么威胁李家的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她要嫁给原主的小叔子。
这个小叔子和李三是同一娘生的,亲的不能再亲了。
林雪薇一个在五星红旗下长大的人,一个三观正得不能再正的人。
别说让她嫁给小叔子,光听听就够让她犯恶心的了。
林雪薇没动,手边又没有帕子,牵手肯定是不能牵的,她心里那关过不去啊!
嫂子,小叔,多嗝应人啊!她怕她会呕吐。
盖头下林雪薇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却不知此时的新郎官咬着唇,急的手微微地抖。
林雪薇再次往后缩时,那只修长的手猛的抓上了她,紧紧攥着一丝不松。
“娘子,时辰到了。”
林雪薇心砰砰地跳,似有冲破胸膛之意。
是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