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光十九年,九州东部。
一座大岛之上,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道耀眼白光刺透黑暗,直射岛心。
岛中一座雪山,红光闪闪,雾气渺渺。
一匹白马,踏雪而来,背负一个竹篮。
篮中一名男婴,正放声大哭。
啼声伴着呼啸的风雪,回荡在山间。
……
二十年后。
腊月天,银霜满山。
风雪呼啸,遮天蔽日。
一名少年,头顶戴雪,匆匆赶路。
哪里有什么路?
不过是积雪三尺,一片茫茫。
他叫马小白,二十岁。
腰后一口平底锅,紧贴屁股。
从早赶到晚,下了山。
雪停了,山前一座小镇。
炊烟缭缭。
街上积雪铺地,中间只有一家酒肆。
灯火暗淡。
马小白走进店内。
酒肆不大,客人不多。
“小二,来一壶梅花酒,两碗臊子面。”
马小白说罢,立于柜前。
他一回头,却见门口立着一个老妇,手拄木棍,破棉烂袄。
“好心人,可怜可怜,赏几个钱。”
老妇伸手,望着他。
后厨出来一个小二,手拿两个馒头。
“拿了馒头走吧!你家那窟窿,填不平!”
老妇接过馒头,还是不走。
“多少给点。”
她手臂伸得老长。
他只好摸摸裤兜,掏出一把散钱。
叹了一声,从中挑出两个小小铜子,递给老妇。
“再多拿一个,行行好,小伙子。”
老妇不依不饶,还不肯走。
他皱眉,又给她加了一个铜币。
老妇一把接过,塞在怀中,摇摇头走了。
马小白抬头,望向价目表:
臊子面三元,梅花酒十五元……
“小二,梅花酒不要了,臊子面多加辣椒。”
马小白坐到靠窗位置,又喊一句:
“先来一碗白汤。”
白汤端了上来。
马小白从衣兜里摸出一个黄纸包,小心打开。
里面是半块冻成冰渣的厚饼。
他双手用力,把饼捏成碎粒,丢进碗中。
用筷子一搅,白汤成了一碗糊糊粥。
端碗扬头,热汤见了底,他还嘬个不停。
臊子面端上了桌面,他开始干饭。
也不怕烫嘴。
捞起一筷子,两秒进了肚子。
根本不嚼。
吃干抹净,他才七分饱。
到柜台结账,白汤不免费,三毛钱。
跟小二嚷了半天,还是收了他二毛。
真倒霉,算上施舍老妇的七毛,今天白折了九毛。
出了门,街上路灯昏暗。
路很滑。
马小白步伐轻盈,踏雪无痕。
他一路寻访,只想找个最便宜的旅馆。
路过一个街口,看到几个黄毛小子围成圈,不知在做什么。
他凑过去看热闹,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
这不是先前乞讨的老妇吗?
他们在……打劫……
马小白一反应过来,转身就朝后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回头看到马小白,撒开腿追来。
街上太滑,黄毛们立刻摔了个人仰马翻。
“抢劫了!抓贼啊!”
老妇一把扑在雪中,哭得凄惨无比。
街上本就没有几个人,一听见呼救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小白跑得耳畔风响,忽听后面老妇又哭又喊:
“短命的强盗,连我的讨饭钱也抢……”
“钱”?马小白停住了脚。
老妇手里还有自己的七毛呢!
他停在了对面的街头,黄毛们围了上来。
“小子!你跑你大爷!害老子摔了一跤,赔钱!”
几个黄毛前后堵着他,又把他围在了圈中。
马小白右手紧紧捂着裤兜:“我没钱。”
“少他娘的装蒜,赶紧拿出来,别让老子动手!”
一个叼烟的瘦小子咄咄逼人。
他弹了弹烟灰:“搜!”
几人七手八脚的摸向马小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马小白蹲在地上,死死护住裤兜。
“松手!”瘦子拉着他的胳膊往上提。
“不松!”马小白垂下头,整个前身都压在了裤兜上。
“要钱不要命的家伙,给我揍!”
瘦子下了命令。
拳头如雨点落在马小白身上。
他却如没事人一样,依旧蹲在地上。
一声不吭。
“找死!”瘦子掏出一把小刀。
马小白忽然起身,低哼一句:“别动刀子。”
说罢一把抓住了瘦子的手腕。
“啊——疼疼疼,日尼玛放手!”瘦子面容扭曲,高声尖叫。
马小白一挥手,瘦子飞了出去,跌到了大街中央。
几个小弟一看,都退到了一旁瞪着眼:
原来是硬茬子。
瘦子艰难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突然从腹下摸出一把手枪。
“别开枪!”马小白右手一弯,抽出了腰后的平底锅。
乌漆麻黑。
圆形,宽一尺三寸。
柄长一尺一。
看起来很普通。
“呦——啧啧,是个厨子。”瘦子摆摆手中的枪,得意洋洋。
“跪下来叫爷爷。”瘦子说:
“然后把钱全拿出来,再磕十八个响头,我就放你走!”
“不。”马小白平静道:“我不磕头。”
瘦子皱一皱眉:“……钱拿出来!”
“不给。”
“我要开枪了!”瘦子急得大喊。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一回打劫如此惜财的人。
“枪不好玩,小心走火。”马小白提醒道。
“砰!”果然走了火。
瘦子吓得丢掉了手中的枪,愣在原地,口中喃喃:
“我杀人了……”
几个小弟也是瑟瑟发抖,惊慌不知所措。
昏暗的灯光下,老妇伸长脖子,望着街对面。
刚才的枪声止住了他的哭声。
马小白站在原地,手握平底锅。
锅中一颗红豆,正在高速旋转。
那是刚刚射出来的子弹头。
火红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