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电话啊秦亦扬！你到底去哪儿了！”

程星焦急地在法庭外来回踱步。

眼看开庭的时间逼近，她万般无奈，只能咬了咬牙，独自坐上了旁听席。

临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程思危贪污受贿一案，座无虚席。

纵然她和程思危之间的父女亲情向来十分淡漠，听到那“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的一审判决结果时，程星还是不免有些心神恍惚。

“这程思危还真是不得人心，竟然连辩护律师都没找到一个。”

“听说是原本找好的律师事到临头撂挑子了，这才真叫善恶到头终有报！”

耳边传来旁人毫不遮掩的指指点点，程星头痛欲裂，又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进门就扬声叫：“秦亦扬？”

房里的空气，和手机里那“无人应答”的提示音一样冷。

秦亦扬，她相恋四年的男朋友，也是她父亲程思危的辩护律师，在开庭之前的节骨眼上，没了踪影。

秦亦扬刚入律所，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许是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自告奋勇接下了她爸爸的案子。

可是，程思危这案子毕竟情节严重，他仔细研究了那些卷宗之后，怕了，不愿趟这趟浑水，打了退堂鼓，也是情理之中。

程星心乱如麻，门外却传来了重重的拍打声。

她本以为是秦亦扬回来了，急忙起身开门，却只见到秦家父母蓬头垢面地站在眼前。

秦母神情憔悴，秦父身上则是酒气冲天，双目通红，抱着双肩一言不发地斜眼盯着自己，大有一副随时就要发酒疯的意思。

见她开门，还没等程星开口解释，秦母就一把推开了她，直眉瞪眼地要往房里闯。

程星心中一惊，看这秦家父母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忙挡在了门口。

“阿姨，怎么了？”

秦母不理会她的问题，只是将一个信封劈头盖脸地丢在了她的身上，大声朝着房内叫唤：“扬扬？爸爸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程星将信封捡起来，只见到上面潦草地写着“遗书”二字，笔迹凌乱，无法分辨，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是秦亦扬留下的？”

秦亦扬两次法考不过，情绪的确是好生低落了一阵子，但如今已然上了岸，春风得意马蹄疾，她实在是不明白，他有什么轻生的理由。

“要不是为了给你那个贪赃枉法的爹辩护，扬扬怎么会天天被人家戳着脊梁骨，骂他见钱眼开？”

“我儿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被你们家这些破事儿折腾的，脸上没笑模样了，人也瘦得脱了相了！”

秦母边说边落泪，秦父则是阴沉着一张脸帮腔，语气中有淡淡的威胁之意。

“你爸贪了那么多钱，只要你愿意拿出来，肯定还有别的律师愿意帮你们辩护，我们家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扣着扬扬也没用，打官司这事儿，你另请高明吧！别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程星错愕地看着秦家父母，这才明白过来。

“你们的意思是，我把他藏起来了？”

“今早开庭之前，秦亦扬就没有和我联系过了。如果真是我藏了人，律师席上又怎么可能空无一人？”

听着他们的争执，不少邻居悄悄打开了房门，心照不宣地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

秦母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那两行老泪更是不要钱一般地拼命淌。

“小星啊，我知道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也难办，但是你先让我们进去带扬扬回家吧，咱们有话好商量，你扣着他，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她话里话外，俨然是一副走投无路的慈母神态。秦父则是一言不发，像个保镖一样站在秦母身后，目光锐利地盯着她身后的门，那意思，不言而喻。

这房子是妈妈生前留给她的最后的避风港，更何况，这眼前的秦家夫妻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步步紧逼，程星无论如何也不愿将他们放进门去随意翻找践踏。

“小星啊，我平日里对你也不薄吧？你妈死的早，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亲闺女呀!你要是还念着我的好，就体谅体谅我们吧！”

听秦母之言，邻居们再也看不下去，纷纷站出来帮腔。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程思危一门心思只知道往兜里捞钱，闺女小小年纪，就也修炼出了一模一样的冷血！”

“可不是嘛，谈个律师男朋友，就是为了让人家给她爹做无罪辩护，生生把一个好端端的孩子逼得不想活了，人家不愿意，就干脆把人家关起来，好家伙，这是把刑法当摆设了？”

“小丫头，你爸那是罪有应得，还是快点让人家两口子把儿子带走吧！”

有了邻居们附和，秦家夫妻更是来了劲，秦父作势就要越过程星，去拉门把手。

秦母则是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小星啊，我们报过警了，警察说，扬扬失踪不超过24小时，不予立案，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要是扬扬真不在，我们马上就走。”

程星死死地拦在门口，可她又哪里是秦家夫妻两个的对手？

她只恨自己出门的时候太过匆忙，竟然没带手机，如今就算是想报警也没办法，看向周围的邻居们，人人脸上都带着兴高采烈看热闹的神情，更是清楚，不会有人对自己伸出援手，更是觉得一颗心沉入了海底。

“适可而止吧。”

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冷淡的声音，音调不高，可是却带着些不容驳斥的味道。

“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属于非法搜查和侵入他人住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这句话像摩西分开红海一般，让围观的邻居们全都识相地让开了一条路，秦家夫妻也停下了动作，转过脸，神色难看。

程星抬起眼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红海的尽头，神的使者叼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眼神锐利而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