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打开了房门。

门外果然是素汐。

只是令宁宁稍微有些吃惊的是，素汐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无措，她的眼周处微微泛红但没有眼泪，表情也很冷静。

看到宁宁，素汐干着嗓子问道：“宁宁……秦朗和方回一同出现在村口是你的主意吗？”

宁宁愕然，她没料想过素汐会直接戳穿：“是我……汐汐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那么做的。”

素汐冷静地点头，她没有原地无理取闹，而是拉着宁宁的手一起走进屋里。

两人找了张板凳坐下。

宁宁悄悄观察了一下素汐的神色，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汐汐没有非常生气。

她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的汐汐，之前我是帮你打探过秦朗的消息，但那时候的我不懂事。至于我这么做的原因，汐汐，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梦境……我和你说，前段时间我晚上一睡觉就做梦，而且做的都是同一个梦。梦里你接受了秦朗，但他却在要离开素家村的时候抛弃了你，然后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和他私定终身了。后来你爹娘匆匆给你定亲，把你嫁出去。最后你是难产而死的！我不想你经历这样的事……索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在宁宁滔滔不绝的讲述中，素汐听到“梦境”二字的时候下意识皱眉，看了一眼宁宁，她的脸色变得十分奇怪。

越听宁宁的讲述，她内心的惊讶和不可思议就又多了一分。

宁宁她做的梦……怎么和她昨晚做的如此相似！

素汐没敢将这心里话往外说。

渐渐地她开始理解宁宁今早的做法。想到秦朗和方回不顾她意见的争执，她就一阵心凉，也愈发相信了宁宁的说辞。

素汐拉住宁宁的手，郑重地说道：“宁宁，我相信你。”

宁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信任弄得有些懵，差点反应不过来。

“额，汐汐你相信我就好，谢谢你的信任！”

宁宁哪里知道素汐昨晚做了和她描述的差不多的梦，她只以为素汐信了她这半真半假的胡诌，还松了一口气。

她还被素汐这赤诚的信任感动到了，她……她好久没对人敞开心扉，也好久没有感受过别人的敞开心扉了。

似乎这一刻，两人的互相信任都让彼此大受感动，她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宁宁心里想，这……就是朋友吗？真好。

素汐心里想，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计较得失地为她操心。

两颗赤诚的内心在这一刻相互依偎，给彼此往后的人生提供了支持性的力量。

……

待素汐心情完全平复下来以后，她有些生涩但又坚定地开口道：“宁宁，自从你上一次在井边和我说了那番体己话以后，我其实就没那么喜欢秦朗了。我对秦朗的喜欢好像更多源于他能够做我以前不敢做的事。但是自从和你、和郝丽在一起为高考准备以后，我渐渐感觉到自己也有很多事可以做。好似……我可以成为我想成为的样子。其实我有在夜里仔细想过，我是真的喜欢秦朗这个人吗……还是喜欢他身上我没有的、我做不到的。”

素汐稍稍喘了一口气，她第一次把自己的内心剖开来看，也第一次像外人诉说自己并不成熟的直觉和感受，也是第一次有人倾听这些瞬间。

宁宁早在素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时就惊呆了。她上次和素汐说的那番话竟然改变了原剧情里素汐对秦朗情根深种的命运吗？！

后面越听越吃惊，这个只上到初中的村里女孩的感受力和直觉竟然那么准吗。

宁宁握紧素汐的手，用眼神鼓励素汐继续说。

她还想知道这个本来命运悲惨的书中女配已经成长到何种地步了。

素汐感受到了宁宁的眼神鼓励，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今天早上。不知怎的，我感觉秦朗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温柔的人。他和方回好像是一样的人……他们都不会问我的意见就自己在那里争执谁和我去镇上看电影。可是我明明不想去看电影！我记得宁宁你说过一个词，唤作尊重。我和他的相处里我感受不到和你相处时受到尊重的感觉……宁宁，我还想要谢谢你，我以前从来都是听别人的想法，别人也是直接忽略我的想法替我做决定……包括爹和娘。和你做朋友之后，你事事都会问我的想法。我才知道被人考虑的感觉原来这样好！”

还有一点是素汐昨晚做的梦，让她也下意识对秦朗感到戒备，不过这体验过于稀奇，她终究还是没把它说出口，没有和宁宁分享这个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素汐想到自己长达十七年的人生里，她自己，她身边的同龄人，她们都是被爹娘从小教导要听话要孝顺，爹娘怎么安排就怎么做。没有人问她们是怎么想的……可是她们难道没有自己想要的活法吗？

宁宁听着听着，不自觉捂住了嘴。

天啊，天啊！

今日的素汐和十二岁的她的想法多么像。

在她受到侵犯的时候，她也提出过不想再学钢琴了，可是她的爸妈是怎么回应的？他们也说女孩子学点钢琴好，陶冶情操，也是嫁人时的加分项。

在她受困的那七年里，她被无数次的侵犯过，可是没有一次怀疑过爸妈的正确性，不得不继续学那个禽兽教的破钢琴。

可是，她没有自己的想法的吗？

然而，她的爸妈有问过她的想法吗？

那个禽兽有问过她的想法吗？

他们全都没有。

今日宁宁听到素汐的诉说，就好像看到了从前那个无助的自己所经历过的事。

一个二十一世纪，一个七零年代。

然而相似的成长体验和感悟完全跨越了时空，宁宁完全共情于素汐的说法。

素汐不知宁宁的眼眶突然红了，她不知所措地问道：“宁宁！怎么了怎么了，是我说的哪里不对吗？你怎么哭了……”

“没有。汐汐说得很对，我这是太高兴了，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想法和感受……我太高兴了……”

宁宁连忙拭了拭眼角因激动而溢出的泪水。

素汐被这夸赞和反应惊讶到了，末了也跟着高兴起来。

真好。

这声“真好”是宁宁的心声。

真好。

这声“真好”是素汐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