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阴雨，隔日，又是花红绸翠。

八个硕大的擂台气势惊人，琮玉甚至找到飞光阁定了一批锣鼓造势。

擂台周围都挤挤挨挨堆满了人。

侧耳细听卫寒星和谢春晓擂台这边的嘈杂声

“春光这样好，才能配上咱们的海棠花仙的美艳。”

“今日的海棠花仙姿容绝世，诶，快看！她冲我笑了。”

雪乔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没成想谢春晓在天地炉的人气不低。

“师叔可莫笑，咱们万古仙界修士都姿容不俗，我们这一届天字班的女修更是格外出众。”

萧影织和东方染柳二人携手向雪乔解释道。

“熏梅性高洁属梅，春晓娇媚似海棠，红颜雌雄莫辩便是那带刺的玫瑰。”染柳进一步解释。

萧影织侃侃而谈：“要我说，春晓之姿就算说是那花之王牡丹都不为过。”

雪乔本还浅笑安然的听着二人谈论，却在听到牡丹二字的时候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现在的春晓离花王还远着。”她这样道。

萧影织见她眉目淡淡，猜测她对这些事情不敢兴趣，也识趣地噤声。

擂台之下的事情暂且不表，却说回擂台之上。

谢春晓和卫寒星两两相对，互见了凡间礼数，因是故旧，难免也多说了两句。

“卫阿兄对我可要手下留情。”谢春晓捂着唇娇声道。

寒星也礼貌回了一句“是谢小娘子要对我手下留情才是。”

没寒暄几句，比试便要正式开始了。

谢春晓辗转腾挪宛如游燕，倏忽间便到了卫寒星眼前。

她那湛湛含情目迸发出暗淡诡异的红光。

昨日仙宴，雪乔就曾提点过卫寒星寒路峰的人都善瞳术。

卫寒星早做了防备，他右手并指附在眼皮上，双眼之上好像被水雾笼罩一般，隐隐有水纹流光。

是名叫水雾眸的灵器，可以隔绝并削弱一定的瞳术灵气。

谢春晓冒险近身，发现瞳术对卫寒星基本毫无作用，恰在此时，卫寒星火纹剑带着热烈火光袭来。

谢春晓迅速远离了卫寒星，轻轻抽动琼鼻，嗅到了淡淡的焦味。

她含笑道“卫阿兄的剑术颇有进益。”

按理谢春晓的纷花瞳术被水雾眸化解，此时，她应当心有忐忑才对，可是，谢春晓却依然含着淡笑，优雅端庄的出手。

台下众人见此情景，皆意识到此间有诈。

染柳分析“卫兄能有克制春晓之物，焉知寒路峰不给春晓准备。”

话音刚落，便见谢春晓四周寒气翻涌。

“寒星本就是纯冰灵根，用寒气克制火纹剑只怕粗浅了些。”萧影织凑在雪乔身边道。

然，萧影织都能看出的问题，寒路峰陆三思又怎会想不到。

只见一息之间，谢春晓身边的冰寒白气变成了淡淡的烟霞般的轻粉色。

有一股奇异的甜香叫人沉醉。

琮玉喊道“屏住呼吸！”

然后随手扔了一个罗盘罩在了擂台之上隔绝了空气。

人群中有一瞬的惊忙，大家四处打听这是何种法术。

“是寒路峰稀有的心法--春闺恹，据说这种心法有三层境界，先是表里，再是内里，最后是内外兼修，无声无息。”

“没想到，陆三思给谢春晓挑选的是这个心法。”雪乔惊叹道。

第一层的春闺恹使用的时候会有无处不在的粉色霞光，只要人的五感或听或闻或看，都会不由自主地受到使用者的吸引，从而短暂地丧失心智。

谢春晓有纷花瞳术，使用春闺恹可以说是锦上添花，两两相合。

台上，谢春晓的身影已拢在烟雾中，淡红的眼颜色逐步加深直到红如滴血。

卫寒星最后听到了谢春晓的声音。

“卫阿兄，别挣扎了，入梦吧。”

便落入了无边黑暗。

他再次落入了幻阵之中。

他睁开眼睛，回到了三柳春城。

谢家兄妹和自己的阿姊正言笑晏晏。

明艳张扬的卫寄意拿眼觑着他，顾盼生辉间笑骂道“呆子，怎么哭了。”

卫寒星这才回过神，轻轻擦拭了一下腮边不知道什么落下的泪。

他有一瞬空空寂寂的悲伤，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悲伤的源头

只能无措道“阿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卫寄意就浅笑，随手撸了撸他的脑袋。

卫寒星仰脸看着她，觉得这一切都不对劲，树好像变高了，天也变远了，可他摇摇头，阿姊意气风发的笑容感染着他，也露出浅笑。

此时擂台之下，雪乔心道不妙，卫寒星在这粉红烟雾中露出的脆弱又乖巧的笑容实在与初遇时卫府小公子的模样别无二致。

这一局，卫寒星能靠自己破掉吗？

梦中日落西斜，人群尽散。

卫寒星和卫寄意打马回府，府中一切正常。

晚间，二人去向他们的母亲冷千秋请安，冷千秋温柔慈爱地叮嘱卫寒星，让他喝些醒酒汤再休息，以免耽误明日的功课。

卫寒星便含笑应了。

走出明霜院，小小的卫寒星拉了拉阿姊的衣袖，指着院墙角落的开得正好的雪白梨花树笑着道

“阿姊，我从前常常在这里看你们。”

“看我们做什么？”

“阿娘给你梳头。”

卫寄意撇撇嘴“那有甚好看的。”

姐弟二人分别，卫寒星又转道去了自己的书房，点燃最爱的柏子香，随手翻阅那曾经写过的文章，画过的水墨。

大约在书房呆了半个时辰，卫寒星在空无一人的书房沉声道“出来吧。”

有淡淡的粉色烟雾从门缝窗隙挤进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是假的。”

“一开始。”

卫寒星不管自己的回答会给谢春晓带来怎样的震撼，那个十二岁的如玉少年葱忽长大，变成了二十二岁拿着火纹剑，高挺修长的剑修。

“那你又缘何不一开始就揭穿？”

卫寒星眉目如星似海，漂亮的烟灰色瞳孔闪过一丝哀伤，他对着已经显形的谢春晓道

“我有点想念阿姊罢了。”

谢春晓的春闺恹和纷花瞳术的确有短暂的迷惑卫寒星，但卫寒星其心智何其坚决，灭门之痛又何其惨烈，倘若这幻境不是卫府，他说不得还会沉溺其中。

可偏偏就是谢春晓和他都很熟悉的卫府。

“谢小娘子，若是再给你些时间，你的幻阵定能长久地迷惑我。只是现在。”

卫寒星握着的一枚精巧的罗盘，八卦奇门之形逐渐从罗盘中放大，这是雪乔专为他打造的碎星盘。

他低声念道“巽东风。”

林木涛涛，屋外狂风席卷，即将吹散这粉色烟雾。

谢春晓使出了一个定字诀，急声呼喊“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回到三柳春城吗？”

“卫寄意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