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李乜(nie)没有这么好的心情,只觉得有些聒噪。
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感觉腰子特别疼。气呼呼的从身下摸出一枚棱角分明的石头,用力丢开,石子儿被甩到树干上,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原路返回。
眼看就要落在额头上,急忙矮下身子。
有些后怕的看向身后,石头还是那块石头,石头旁却多了一条原地扭曲打滚的蛇......
李乜沮丧的坐在原地,动都没动。
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了,对这种命悬一线的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
休息了一会儿,确定七魂六魄已经归位,这才用木棍把蛇扒拉进鱼篓里,跨在腰间。
‘咕噜噜~’
肚子响个不停,嘴里一直泛酸水。
面朝下,张开嘴巴,口水如同刚做好的拔丝山药,淹没了一个豆子大的蚂蚁窝。
解开腰带,又用力紧了紧。
经过这两个物理疗法,身子总算不那么难受了。可是这只是缓兵之计,真正要解决的话,必须要吃东西才行!
擦擦汗水,打个呼哨,跨上牛背,往深山里走去。
这年头的人是真的苦,早上鸡叫就起床干活,干了四五个小时,上午十点左右吃饭。然后继续干活到下午三四点,再吃晚饭。吃完晚饭继续干活到天黑,晚上回家倒头就睡。
能吃点好的也能坚持一下,可大家都是赤贫。
甚至流传一句俗语:早上一顿鱼,下午还有一顿鸡。
鱼就是榆树皮,鸡就是忍饥挨饿的‘饥’。
如果有人能提前和自己说,穿越过来不是做王侯将相,而是做三天饿九顿的屁民一个,那自己宁可继续996、继续还房贷、继续......
“呸呸呸~”
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人就是贱,如果能重来,自己一定要躺好、躺平,将所有的所有都抛之脑后,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如此才不会辜负短暂的一生,而不是按照别人规划好的道路做一个‘木偶’!
额......
自己这不是已经重来了吗?
啪~,下意识的又抽了自己一下。
意识到最晚的时候,恰恰是最早的时候,人生可没有这么多的‘如果’。
回过神来,道路旁站着几个准备回家的族人。
“孽哥儿,该回家吃饭了,你怎么往西方走?”
“有什么不对吗?大地是圆的,我一直往西走,总有一天,我就会从东方过来。”
众人见李乜如此糊涂,联想到他那目无焦点的‘智慧’眼神、无缘无故打自己耳光的行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孽哥儿缺心眼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哎,多好的孩子啊,可惜是个傻子!”
众人慢悠悠的步行离去。
李乜也继续往西走。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过了这么久,早就知道了。经过系统教育的现代人,和这些古人的思维有着本质的区别,最明显的就是话不投机、鸡同鸭讲,互相看着都是傻子。
不过看在人家都是几百上千岁的‘先人’,自己这个晚生也就不计较了。
进了山,心里也有些不安。
山里有豺狼虎豹、鹿狐熊猿,手无寸铁的人进去,多半是个送外卖的。
可自己是谁?堂堂的穿越者!
穿越者有啥?肯定是穿越大礼包啊!
穿越大礼包是啥?那就是倒霉悲催的卫星大礼包。
作为一名野外保密行业的工作者,独身一人带着卫星信号接收器进入荒山老林是家常便饭。虽然经常被村民押着进出派出所,可是工资......草,工资一点也不高。
虽然工资不高、可经常受顶头上司的训斥啊。
说好三年后转内业工作,可看着刚进来实习就提桶跑路的新人,迟迟找不到接盘......接班人,三年之后又三年......直到自己在山顶架设基站被雷劈......
自认为一辈子没对不起别人,遭雷劈也肯定是老天看不惯自己当牛做马的生活,给个机会来到古代逆天改命。
不过这起点有点低,当牛做马变成常态,以至于饿肚子都成了家常便饭。
回过神来,将脑海中的画面切换成红外线模式,周围的一切仿佛变了,只有红色、黑色,以及二者交融、掺杂而成的橘红与暗黑。
左前方三十米有一只动物!
心里咯噔一声,细细观察,原来是一只狐狸。
狐狸不同于豺狼虎豹,这东西的胆子很小,而且胆小和年龄成正比,战斗力甚至不如一条狗。也正是它的存在,让自己确认周围没有大型食肉猛兽。
把牛儿拴了,拽着拇指粗的灌木,下了一个小斜坡。
扒开乱糟糟的杂草,一股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
坑内,两头半大的野猪静静的躺着,嘴巴脖子已经被竹刺刺穿,大口喘着粗气,绿豆大小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见危险靠近,挣扎了两下,伤口越来越大,不甘的蹬直了腿。
李乜紧握木棒,自己手无寸铁,又赶时间,实在来不及,就准备送它俩先行一步。
不过既然死了,那就没必要冒险了。
把两只野猪拉出来,仅仅是一个斜坡,愣是让自己费尽了力气,忙活一两个小时,才把野猪搭在牛背上。
‘生产力’这个东西自己都听腻了,习惯各种机械设备,突然来到肩挑手扛的年代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生产力。
不敢逗留,牵着牛儿匆忙离了大山。
腹中空空,刚才又费尽力气,身体终于吃不消了,率先罢工的就是脑袋。
阵阵发蒙,又刚好到了大中午,大汗淋漓,口中饥渴难耐,头晕目眩恨不得找个阴凉处先睡他一觉。
可不能这样啊,天气这么热,猪肉有味道了,自己就哭吧!
拿起柳条,轻轻抽在牛屁股上,牛儿驮着两百来斤的重量小跑着往集市上赶。
集市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挎着篮子、背着背篓、以物换物的平头老百姓。李乜见怪不怪,早晚阴凉时都要忙活生计,家里要是缺少什么都是趁着大中午有空了才来。
天气热?哪里不热?
四处看看,这一百多斤的野猪肉不是谁都能消费的起的。
想来想去,还是要借用丁屠户家的杀猪刀,将猪儿解了,分开售卖才行。
“呦,孽哥儿,这么肥的野猪哪来的?该不会是你小子上山打猎弄来的吧?”
李乜灌了几口水,瘫坐在阴凉处,浑身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欢快的气息。
这鬼天气,在太阳下就是酷刑!
“嗨,我可没这本事。”
众人纷纷过来,看笑话一样,围成一圈儿。
“快说说,该不会又是它们上吊寻了短见吧?”
李乜尴尬的笑笑。
记得之前有一次,自己饿的难受,便把张财主家的大公鸡捉了。生火的时候怕它跑了,就用绳子捆住脖子吊在房梁上。
生火烧水的时候,正巧张财主家的仆役找过来,人赃并获。
那次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因没吃倒挨了一顿篮球。
从那以后,小鸡上吊寻短见的说辞就成了自己抹不去的黑历史。
细细说道:
“今日早起去放牛,我躺在树桩子旁睡觉。谁知一头野猪冲过来,一头撞上去,一下就撞死了。
我还纳闷儿呢,结果又冲过来一头,又在原地撞死了。
要是不信看它俩脑袋上,木头渣滓还在呢。对了杨掌柜,你懂得多,晓不晓得这野猪还会殉情呢?”
杨掌柜看他说的有趣,走上前用一个木棍挑挑。
“你这娃娃,满嘴跑马车,这两头猪的蛋蛋比我的都大,殉个鸡毛情啊!”
“哈哈哈~”
一群人哄堂大笑,两头公野猪殉情的腌臜话正合适众人的胃口。
在这个娱乐条件匮乏的年代,又是一番谈资。
丁屠户正在里间睡觉,听到笑声闷闷不乐的走出来,一眼就盯上了牛背上圆滚滚的两头野猪。
放下蒲扇,又看看李乜,满脸堆笑的抚摸着胸口浓密的毛发。
“孽哥儿是来下聘礼呢?两头大野猪......娶我家姑娘正合适......”
李乜吓了一跳,下聘礼?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丁屠户家里有五朵花,各个长的像她们的爹,五大三粗的像个坦克。开车没问题,开坦克这种事寻常人没几人能把握得住。
急忙说道:“小子还小,婚姻大事先不说了。”
杨掌柜也不知是想看笑话还是怎地,嬉笑着插话打圆场:
“小什么小?十四岁还小?我十二岁的时候儿子都会叫爹了!”
李乜哭笑不得。
正常谈婚论嫁,双方不应该年龄相仿吗?可现实有点不对劲,那就是女方最好比男方大三到十岁,比如这丁屠户,他婆姨比他大七岁,结婚一年女儿就三个月了。
自己喜欢大的,但大的不应该是年龄。
看众人一起奸笑,自己也没了生气的理由。看热闹不嫌事大,要娶你们娶啊,拿我开涮做什么?
急忙岔开话题,指着两头野猪说道:
“丁叔,小子饿的肚皮紧,您给个价,合适我就卸下了!”
丁屠户拍拍大肚皮,拎着刀、迈着鸭子步上前,一刀捅了进去。摸着皮下脂肪,搓搓手指,说道:
“好猪肉,这样吧,两头六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