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州,囚雪山。
寒风似刀割,飞雪如盐倾,天地一大白。
姜昧醒来察觉到生人气息,双目猛睁,握紧手中的骨剑一横,往那人方向送去,一眼便瞧见一张略显苍白的脸,最后急停在他脖颈之间。
“你是何人?”嘶哑的声音在风雪中破碎开来。
面前这人看起来十八九岁,分明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眉心却有一丝几不可见的郁气。
青年抓着伞柄的手微动,伞上白雪簌簌而下。
“你醒了?在下沈清砚。”嗓音微哑缥缈,远如青山。
沈清砚?这名字有些熟悉,是谁呢?
姜昧听到名字心中一紧,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到底是谁。
来这个世界百多年了,见过的修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总不可能每个人都记得,因此姜昧也不勉强自己去回想。
再次开口,才感觉到口中腥甜粘腻——是血,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却不苦不涩。
“咳咳……你救我有何目的?”
骨剑再进半寸,那青年脖颈瞬间多了一丝血线。
“我……”
话音刚起,就被打断了。
一道破空之声传来,凌厉的杀气直指背心。
姜昧剑尖一转,接住这一记杀招,短兵相接,对方逼人的灵气直接激起一片风雪。
姜昧被击得后退几步,用骨剑撑着身子没有倒下,强忍着才没有吐出一口鲜血。
来人一身粗布麻衣,一张平平无奇甚至看过就会被人忘记的脸,连来杀她用的剑都只是随处可见的低阶铁剑。
“这就是剑谷新出世的神剑?果然非同一般!”
糟糕,又遇到杀人夺宝的了!
姜昧暗道一声倒霉,螳螂捕蝉累个半死,黄雀在后捡个便宜!
虽是个元婴初期,按照以前,她可以轻松制敌。
但她收服重明剑重伤未愈,灵气耗尽,为今之计,只看如何把他哄骗过去了!
“道友可想清楚了?我若死在这里,无量山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男人不屑一笑,提剑指着姜昧和她身侧的沈清砚放话。
“只要杀了你和你身边那个弱小子,还有谁会知道人是我杀的呢?哈哈哈哈哈……”
“看来你对无量山的本事一无所知。”
姜昧故作淡定回望他,一副胸有成竹,洞察一切的样子。
拼的就是一个气势!
左手不经意似的拂过腰间的铜镜,心念一动,贴身的镜面白光一闪而过。
希望师傅能早点看到通天镜里的讯息,赶来救场,这种时候了可千万不要掉链子啊!
“那个,请听在下一句……”
沈清砚话没说完又被那男人打断,“废话少说!”
磅礴的剑气如潮水般涌来,细雪如雨急,竟也带了几分杀意,刮得人脸颊生疼。
姜昧盯着他暗暗发劲,握着骨剑的手指节泛白,盘算着用储物袋里的法宝全砸出去能有几分胜算。
铁剑瞬间靠近,连呼吸都被其声势所摄。
姜昧都已经准备好动手了,结果视线突然被那把熟悉的油纸伞给挡住。
姜昧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哎,我说这位道友,老是打断别人说话是很没礼貌的,不能因为你长的丑就可以先说话。”
毫发无伤的油纸伞被青年轻轻抬起,男人扭曲的麻子脸在伞后显现出来。
“你!你竟然敢说我丑?哼,你这病秧子还能有这种防御法宝,看我不把你们身上的法宝都抢过来!哈哈哈哈……”
麻子脸狞笑着要再多砍几剑,只见一前一后两道黑影直接进了他的嘴。
他脸色一变,噎个正着。
“咳咳咳咳……”
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眼皮子一翻,直接向后倒在地上,同时全身抽搐,伴有雷电紫光,焦香四溢。
沈清砚闻着味儿,问道∶“你丢了什么,这么厉害?”
“引雷石,你呢?”姜昧挑眉看他。
引雷石集雷劫之力,不过她只在修炼初期用过,雷劫之力不足以放倒一个元婴初期修士。
沈清砚谦虚一笑,“昏睡丹而已,哪像姜道友,一出手就是引雷石这种稀罕物。”
姜昧用剑挑开麻子脸的嘴,准备把引雷石捡回来,听了这话手一顿,“沈道友认得我?”
刚刚那麻子脸也没泄露她的信息啊,这人咋知道她姓姜的?
而且这人名字耳熟,看着一副柔弱医修的样子,手里拿着的可是地阶上品的防御法宝——青云伞,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可是她的的确确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过这个人啊!
“你是无量山人,手中剑出自剑谷,昨日无量山入剑谷的人就那么几个,着红衣的,只有无量山大弟子姜昧。”
姜昧皮笑肉不笑,“沈道友可真是聪明呢。”
这一番推理无懈可击,可是姜昧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这么巧就在囚雪山上遇到这么个医修?
囚雪山囚的可不是寻常雪,那可是为抓重明神鸟而设的异雪,神鸟都奈何不得,练气期的医修也敢随便闯?
背过身去捡清空雷劫之力的引雷石,鬼使神差的,姜昧把手指麻子脸的鼻下一探。
没气?死了!
顿时脊背寸寸发凉,好个佛口蛇心的柔弱医修,她竟然和死了的麻子脸一样看走了眼!
“咳咳……沈道友,我师傅喊我回家吃饭……”
“姜道友不是元婴后期吗?也和在下一样需要食五谷吗?”
沈清砚的狐狸眼微微一眯,向她靠近了一步。
姜昧不着痕迹后退,闭紧嘴,怕他也给她一颗送命毒丹,此刻哪里还有一开始拿剑威胁对方的凶狠样?
笑死,对方可是能一丹杀了元婴初期修士的狠角色!她现在身负重伤,可不敢跟他硬碰硬!
“姜道友,你怎么不说话?”
姜昧看着面前这人一歪脑袋,满脸疑惑,内心只想骂人。
这要她怎么说话,开口附赠一枚毒丹,吃完一起躺板板的那种吗?
嘴皮一掀,从牙缝里漏出几个字,“呵呵,我牙疼,不想说话。”
“让在下为姜道友看看吧,在下是医修,姜道友放心好了。”
沈清砚面上满是担忧,看起来像是真打算上手去看她的牙。
姜昧赶紧转身,“不必了,这些年都是咬着牙坚持过来的,忍忍就好,我要回家了,告辞。”
走了一段路,身后跟着一个不依不饶的跟屁虫,姜昧实在忍无可忍,“沈道友去哪?要不走前面吧,省得我挡了路。”
要不是没有灵力御剑,她早飞回无量山了,哪里还用得着跟这家伙纠缠?
“在下也下山,这条路近。”
沈清砚有些吃力地举着青云伞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的脚印。
“这雪这么厚,走前面我怕踩空掉下去。”
姜昧一听,走得更快了,作为元婴后期的剑修,纵使负伤,也比这个练气期的病秧子医修强。
她一定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歹毒的毒丹被吓到了,不然怎么可能会怕他?
“姜道友等等我……”
“啊!”
走在前面的姜昧猝不及防被身后摔倒的沈清砚一撞,二人一起裹挟着风雪一路滚下。
好巧不巧,每次遇到石头什么的都是她垫底!
沈清砚,你大爷的!
硕大雪球终于在山脚平坦处停下来,只露出脑袋的姜昧两眼直冒星星。
“小愚师侄?果然是你啊,我就说刚刚的尖声音有点耳熟。你这是在跟新认识的朋友玩滚雪球还是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