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斯的房间在二楼。

安德烈走过楼梯拐角的时候埃福尔正在和简妮以及提奥聊以后的事。

“虽然现在这么说有些不太合适，但安德烈老是把这种事丢给我，而我最近都很忙……”

这个家伙一直都有啰嗦的毛病。安德烈上了二楼，埃福尔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按照埃福尔说的，伊莉斯的房间在左手边第二个门。

安德烈推开门，伊莉斯正规规矩矩的坐在粉色的大床上。

这个房间充斥着粉色系和少女感的玩意儿，一个巨大的泰迪熊躺在床上，不用说中些东西肯定是埃福尔准备的，他总是这样。

而伊莉斯似乎对这些动东西并不感兴趣，她静静的坐在床上透过窗户看远处的大海。

“现在感觉怎么样？”安德烈在伊莉斯身旁坐下。

“像是洗了一个澡。”伊莉斯扭头看向安德烈，一脸认真的说。

“这种感觉吗？不要动。”安德烈抬手按住了女孩的面庞，“那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想起来一些。”

安德烈翻开女孩的下眼皮，有些充血。

“翻一下眼睛。”安德烈说。

伊莉斯乖巧的转动眼球，随后安德烈看见了一层几乎透明的薄膜。

瞬膜……在进行灵魂手术之后龙化现象更加严重了。

不过普兰顿说这是比较正常的情况，灵魂本来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肉体，而古龙的灵魂则能直接改造肉体，使肉体成显出龙形，他说顺其自然便可以了。至于之前为什么安德烈发现伊莉斯的血属于人血，普兰盾说龙肉身的力量源自龙心和龙血，伊莉斯的肉体还没有改变到那种地步只是初具龙形，等到灵魂完全融合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安德烈不认为应该顺其自然，因为这也意味着伊莉斯会更像龙而非人类，她将会失去人性，这个社会将不再适合她。而且以目前的龙化程度来看，等到灵魂全部融合，伊莉斯将完全失去人形，变成一头怪物。

得想办法在融合灵魂的时候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你想起什么了？有关你父母？”安德烈又问，他握住了伊利斯的手，“把手张开。”

“我想起了妈妈。”伊莉斯轻轻的说，“她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是一个医生。”

“医生？”安德烈的尾音微微扬起，他轻轻的捏伊莉斯的手指，在手指关节处皮肤有着鳞片状的纹路。

“安德烈先生你也是医生吗？”

“我？我不是。”安德烈说，“不过你要收想把我当成医生的话也没错，我的确能做一些医生才做的事。”

“妈妈的身上有很多奇怪的味道，有时候很呛人，有时候和安德烈叔叔现在身上的味道一样。”伊莉斯说。

自己身上的味道？

安德烈撩起衣服闻了闻，有一股烟味，他之前抽了两只烟。

女士抽烟？还是一名医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还记得什么吗？转一下身。”安德烈说。

伊莉斯转过身后继续说，“我还记得爸爸妈妈都不喜欢哭闹的孩子，也不喜欢活泼的孩子。”

安德烈掀起伊莉斯的上衣，撇开天鹅绒般的头发，女孩白皙的后背显露出来，然而清灰色的鳞片贴合着女孩的脊椎侵占了一部分皮肤，鳞片下的血肉微微凸起。

安德烈轻轻的按压鳞片，指尖上传来的触感表明脊椎上的骨骼有些突出，如果不加以遏制这里大概会变成翅膀，“这里有什么感觉吗？”

“有点痒。”伊莉斯有些哼哼。

“好了，转过来。”

伊莉斯转过身子，“安德烈叔叔你也不喜欢这样的孩子吗？伊莉斯可以一天不说话。”

“不，就现在这样正好。抬起腿。”安德烈说。他在女孩的身侧蹲下，“腿放松一点。”

双手捏住膝盖，伊莉斯膝盖的骨骼明显发生了变化。轻轻的敲击膝盖下方，伊莉斯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膝跳反射。

“你记得你以前住在哪吗？”安德烈坐回了伊利斯身旁。

“我不记得了。”伊莉斯摇摇头，“但是我记得以前住在很小的房子里。”

“很小的房子？”

“爸爸很早就离开了，妈妈也离开了一段时间，房子一直很小，被装的满满的”伊莉斯断断续续的说，她眉头微皱，像是在努力回忆，“房间里东西不多，床很小……”

“如果记不得那就没必要说。”安德烈转移了话题，他察觉到伊莉斯的记忆似乎有些混乱。

在二十四区，医生总的来说并不是一个缺钱的职业，不太可能住在一个狭小的房子里。而且他也不认为一个医生的女儿会被当做试验品。

“张开嘴。”安德烈托住女孩的下巴，让她昂起头。借助充足的光线，安德烈观察女孩洁白的牙齿，犬齿有明显的突出。

“你父亲为什么离开了？”安德烈收回手，他一边思考着伊莉斯身体的变异情况一边问道。

伊莉斯略微垂下头，“是伊莉斯不乖，没有听爸爸的话。”

“所以发生了什么？”

伊莉斯摇摇头，似乎不愿意说下去。

“好吧，不想说就不说。你还想见见你的父亲吗？”安德烈问。

伊莉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嗫嚅着，“我不知道……爸爸不喜欢我，但是……妈妈说爸爸一定是喜欢我的。”

“我大概明白了，我会帮你找到他。”安德烈说，“还有你的母亲。”

“谢谢，安德烈叔叔。”伊莉斯乖巧的说。

安德烈站起身，“这几天你先不要离开这栋房子，其他的随意，如果我在工作，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搅我。有事的话去找普拉顿，就是那个在车上坐在你旁边的男子。”

伊莉斯点点头，然后目送安德烈离开房间。

安德烈有很多事要做，伊莉斯的龙化现象必须要进行抑制，龙角和龙尾可能已经无法消除，但她现在身上表现出的龙类特征不能再任由发展了。

这栋房子把地下室留给了安德烈当炼金工房。

不同于装修完善的楼层，这里相当简陋，只有粗糙的水泥地面和昏黄的灯光。

当安德烈从陡峭的楼梯走下的时候明显感到了里面的海潮的气息，虽然没有积水，但暗色的墙面摸上去全是水。

在昏暗的角落，木箱中堆放着安德烈之前差使简妮购买的炼金素材。埃福尔顺便把这些材料材料运过来了，薅了和歌子一手羊毛。

在靠近墙壁的地方则有一张木桌，上面是炼金器材，安德烈走到木桌旁收拾了一下散乱的器材便开始炼金。

他现在对伊莉斯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这种情况即使是他也感到相当棘手，他需要大量的时间试错。所以……安德烈准备先给自己制作武器。

之前安德烈的左轮只是一个普通的枪械，经过简单的改造之后便就能发射炼金弹药。但受限于本身的材质以及魔法的问题会导致炼金弹药的威力大打折扣，而且不能发射一些特殊的炼金弹药。

可以预见的，在成为圣徒之后安德烈的麻烦不会小，所以他要给自己的武器升个级。

时间在指尖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德烈握住了这把银灰色的左轮。

“安德烈，你果然在这里。”埃福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埃福尔？”安德烈回头瞥了一眼。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埃福尔走了过来，他的手中托着一个白色的瓷盘。

安德烈拨动手中左轮的弹巢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知道。”

“晚上八点。”埃福尔将盘子放在桌子上，盘子中盛着几块三明治，表面被煎得焦黄。

“你做的？”安德烈随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不，是伊莉斯做的。我去处理简妮和尼奥的事，他们商量后决定去西伯利亚。我出门帮他们打点一些事情，回来的时候伊莉斯正在厨房。她有点矮，站在矮凳上切面包。”

安德烈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他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看来伊莉斯说她会做饭确实没错。

“我确实不应该把你丢在家里。你就没有想过这栋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吗？”埃福尔叹了一口气。

安德烈不置可否，他这才意识到，早就过了晚餐的时间了。

“伊莉斯还贴心的给所有人都做了一份，普拉顿还有青鬼都有，虽然他们两个都不怎么想吃的样子。”

“他们两个都不用进食。”安德烈随口说道。

“这不是你忘记伊莉斯需要食物的理由。”埃福尔加重了语气，“而且你没有发现一些奇怪的地方吗？”

“什么？”安德烈问。

埃福尔向安德烈手中的三明治努了努嘴。安德烈看向手中的食物，他才发现培根和鸡蛋中有着黏糊糊的绿色玩意儿。

“这是……”

“芥末酱。”埃福尔说，“我特意加的，你以前从不吃这个，你说你完全接受不了它的味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安德烈默默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三明治，“你已经猜到了。”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阵沉默，随后埃福尔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当我成为炼金生命的时候。”安德烈从口袋中摸出了烟咬在嘴里，“我便察觉到五感的变化，味觉和嗅觉持续衰退，在视觉方面我能看见人无法看见色光，触觉方面对震动相当敏感。”

“听觉呢？”

“变得更好了，声音也是震动的一种，我能听见鲸鱼的叫声。”

“其他方面，让我猜猜，人性开始不断流逝了对吧。”埃福尔盯着安德烈，“你逐渐感受不到喜怒哀乐，欲望不断衰退，不想进食不想睡觉感觉自己像一块石头。”

“没错。”安德烈承认了，“我现在的确更像一个非人的怪物。”

埃福尔抬起手似乎想挠挠头，但是抬起之后又放下。

“我该怎么说你呢？”埃福尔叹了口气，“这次你对伊莉斯的事情这么上心，是不是你觉得你们是……”

“同类。”安德烈说出了埃福尔犹豫的话语，“没错，和古龙灵魂融合后伊莉斯的人性也在不断流逝，她很难表现出来情绪。”

“那么你做的这一切……”

“仅仅只是因为我想做。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出于同情还是其他的什么玩意儿。我有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不这样做我会后悔。”安德烈再次打断了埃福尔的话，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枪，“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到什么程度才会停下来。”

这是一句极其危险的话，埃福尔咬了咬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记得你以前的武器和这把枪一模一样。”

“没错，它叫呓语，因为在发射炼金弹药时声音很小，就像人睡梦中的呓语一样。”

“你不会给武器取名字，你只会觉得这样做很麻烦。”

“我曾经失去了很多东西埃福尔，没办法弥补的东西。我为伊莉斯做这些就有部分原因出于我的过去。”安德烈吐出白烟，像是叹息像是呜咽更像是嘲笑，“后悔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就算是理智告诉你你应该这样做，后悔的感觉也会折磨你一辈子。”

“所以我该继续问下去吗？”

“你是知道的。”安德烈收起了左轮，然后转身离开。

“我们的确应该给各自留一些秘密。”埃福尔耸耸肩，“毕竟我也有没办法说出来的过去。”

安德烈走出地下室回到客厅，普拉顿和青鬼不在，倒是伊莉斯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了。女孩乖巧的坐在沙发上认真的啃着三明治，像一只松鼠抱着自己的坚果。

伊莉斯看见安德烈后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她微微张开嘴似乎有些犹豫，“安德烈叔叔……”

安德烈在伊莉斯身旁坐下，“怎么了？”

伊莉斯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没什么安德烈叔叔。”

“安德烈，你啊。”跟在安德烈身后回到客厅的埃福尔叹了一口气。“他把三明治全部吃完了，而且说很好吃哦。”

伊莉斯漂亮的眸子看向了安德烈。

此时安德烈才后知后觉，他顺着埃福尔的话说，“没错，味道很不错。”

“谢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伊莉斯会这样说，但安德烈能看出伊莉斯有些小雀跃。就这样吧，安德烈根本没去细想。

全都是有问题的家伙。看着这一幕埃福尔觉得自己像个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