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九年。
…
“这天可真冷…”
江小夜紧了紧身上的官服,哪怕待在屋里,也挡不住从外面渗进来的寒意。
作为不过二十有二的年轻人,江小夜能待在这天星阁当差,自然是下了功夫。
中间吃过的苦,不说勾践泪目,也让好人胆寒了。
可江小夜抗住了,因为天星阁就是他的希望。
自小时候,在梦里面,总能看到一个香炉,那香炉打开,就把江小夜送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的风景完全不同,路上的姑娘们穿着打扮…更让他这小年轻面红耳赤。
得此熏陶,年纪轻轻的江小夜,甚至患上了老人病。
比起和小妹妹谈情说爱,他更乐意养花逗鸟。
那个世界是哪儿?
江小夜不知道,他也没有真的在那边生活过,只是每每入夜,都会过去,目睹一下那边的风景。
要说见识的增长,确实有一些。
但比起高兴,江小夜更惶恐。
担忧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常言道,鬼神有路,以梦害人,阴间朦胧,以梦清明。
说不定他就是被鬼神蛊惑,掉到了阴间。
就是因为从小爱操心,所以江小夜才会咬着牙抗住苦难,进到这天星阁当差。
天星阁可是朝廷特设的衙门,专门管的就是除妖辟邪。
掌管地界,遍布整个天下。
而他这遭遇,可不就是妖鬼害人嘛。
眼下,虽然身上这身官服有点单薄,可江小夜心里是暖的,进了天星阁,以后他说不定真的能安心了。
外面,丝丝冷风又打进来。
让江小夜一抖。
不行啊,果然还是冷!
江小夜起身将窗户紧了紧,嘴里又抱怨句“连个破火炉都没有。”,随后才坐下来,翻开眼前的卷书。
他看的专注,一时间忘了春秋。
……
江小夜看啊看,忽然听到一声音推门扫进来。
“梁老大可是说,来了个新毛子,便是你小子?”
江小夜抬头,进门的壮汉膀大腰圆,一看就有力气,胡子两撇,像是两条黑点。
江小夜下了功夫,这县内天星阁的狗,他都知道叫什么。
“原来是王力士,书士江小夜,见过了!”
天星阁上下官品七级,最小的是文书。江小夜的头儿梁海龙,便是一文书。
文书手底下分两撮,一文一武。
江小夜是书士管文,眼前的王猛便是力士,管武。
“啧啧,瞧你那酸臭模样,咱们这可不是学堂,不用显摆文学。”
王猛粗糙,说话直爽,江小夜自然不会生气,只是他内心好笑,因为他实则没上过学堂,因为家穷,这读书认字的本事,可全是在另一个世界学到的。
那地方可真神奇,明明风景异类,偏偏这手上落笔,又跟当朝一模一样。
王猛瞄一眼桌案。
“呦,卷书,倒是好学,看哪一篇呢?”
“长春县的…”
江小夜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长春县?那我清楚的很啊,来来,我给你亲自讲一讲,先说这长春县,你知道是什么地方不?”
江小夜摇摇头。
王猛咧嘴一笑。
“那就好那就好,咳咳,要说这事,还得从个穷徒开始说。”
“都说人越是穷酸,越不懂得节制,就有这样一个人,明明穷的叮当响,却整天还跟人借钱,最后赔无可赔,无家可归,为了躲避债主,便跑到了这长春县。”
“长春县里,因为民生不景气,所以常有一些破门破户。那穷徒不敢在外面乱转,怕被追债的看见,就随便找了一处清净的破屋钻进去,可一进门,就看到个老头坐在床头。”
“那老头见他进来后,便猛的一哆嗦,逃命般的去钻床底下,穷徒想着说不定这也是个跟他一样的倒霉蛋,无家可归老乞丐,便打算将老头从床底下拽出来,让他别害怕。”
“可穷徒头伸进床底下后,莫说老头了,一只爬虫都没瞧见,只有个木盒子,上面盖着一层灰。那老头呢?老头哪里去了?穷徒一边想着,一边将木盒子拖出来,等他回过神,木盒子已经被他打开了,你猜里面是啥?”
“肯定是银子!”
王猛大笑。
“猜的没错,那盒子里空荡荡,就躺着两疙瘩碎银子。那穷徒心里害怕啊,毕竟好好一个人,突然不见了,这屋子不对,这样想着,穷徒赶紧就跑了,等他跑到了人多的地方手一松,才发现那两块碎银被他捏着。”
“这银子长得好看,穷徒心里却发冷,但转头还回去吧,他又没那胆量。穷徒一拍脑袋,觉得干脆把银子花掉,所以图一下花光的穷徒,便去买了个牛头,他想着把牛头忌给天老爷,求得保佑。”
“提着牛头的穷徒走啊走。手里的袋子滴答滴答开始渗血,整个袋子都被染红了。有闲心的便叫来衙役逮住这穷徒,穷徒自知理亏,所以紧张的哆嗦,在衙役眼里更可疑了。”
“衙役问,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穷徒便说,是牛头,刚买的牛头,用来拜神的。衙役又说,那便打开看看。穷徒想尽快离开所以直接敞开了袋子让大家看。你猜,里面是啥?”
“里面哪有牛头,只有人头!”
王猛一愣,瞪着江小夜。
“你小子,莫不是知道?”
“没有没有,只是顺势猜猜而已。王哥你继续!”
江小夜当然知道,他可是刚看完卷书,但,江小夜并不想拂了职场前辈的面子。
“继续…其实也没什么可继续的了。你说得对,那袋子里牛头不翼而飞,只有个瞪着眼睛的人头缩在里面,直勾勾的盯着外面。当时所有人都吓到了,后来穷徒老实交代,为了找那脑袋下面的尸体,就开始挖土开洞。”
“最后,就是那破屋的下面,挖出来了,没头的尸体。”
“然后呢?”
王猛摇摇头。
“哪里还有然后啊,就到这了,当地掌印的,头发都没几根,更别提能耐了。一番调查水花都溅不起来,这事后来便不了了之。”
忽的,一阵冷风吹来,吹的江小夜又打颤。
王猛笑了笑。
“兄弟你这身子骨不硬朗啊…”
“分明是王哥你不关门。”
“什么玩意儿,我可是好带门,明明就是你大冷天敞着窗户。”
江小夜猛的去看,果然,窗口大开,呼呼的冷风扫进来,打的江小夜心头发凉。
这地方是天星阁的卷书库。
卷书保重,所以这里也设的严密。门窗有挡,带锁的。
他刚才可是紧了窗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