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脚底直窜上来,那痛感直击背脊,见山的身体猛地紧绷。
紧接着一阵猛力袭来,将捆住她脚踝上的绳结猛地向上一提,她瞬间头朝下倒悬在横梁上。
脑袋里充血发胀,见山晕晕乎乎,艰难地睁开眼睛。
此时天黑着,她被关在一处光线阴暗的木棚。因为被倒吊着,她只能勉强看到泥地上铺着稻草,上面散落着一大把铁钉。
铁钉上有血。
刚才她的脚已经被铁钉划伤了。
她原先被捆着双手吊在房梁,再被人一点点往下放。脚伤了,鲜红的血滴在稻草上,那人又猛地把她倒吊过来。
不远处有活物发出“嗬嗬嗬”的喘气声,跃跃欲试想靠近,又因为害怕蜷缩在一角。
见山勉强凝神看去,那是几头肥硕的猪。
她还来不及再去看清四周环境,脚踝上的麻绳猛地一松,她直直往下坠,手差不多要戳到铁钉才堪堪停住。
身形肥胖的妇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手一挥将一勺泔水迎面泼向她。
“死丫头,别怪舅母没给你机会,看清楚了没有?这些猪可是喂什么吃什么的!”
“哗”的一声,泔水泼得她满脸都是,又落在地上冲刷开血迹。
浓郁的腥臭味,激得墙边挤在一起的猪更蠢蠢欲动。
“放肆……”见山刚喝斥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几不可闻。
乍然瞥见见山眼里的怒意和冷意,曹心如一愣,这死丫头,刚刚被吊着的时候还吓得一直哭喊不停,嗓子都喊哑了。怎么倒吊过来后像是突然换了个人,虽然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曹心如回神,将木勺丢进去泔水桶。
管她呢,这死丫头被绑在猪圈,就是案板上的肉,任她如何蹦跶也跑不到哪里去!
“心如,差不多就行了!你这是要把榕榕折腾死了……“见事情不妙,郑城忙跑过来劝阻老婆。
“我折腾她?”曹心如一听便炸,“她不嫁过去裴家,就得是你亲女儿嫁过去!说起来都怪老爷子,好好的和人订什么婚约!”
“这……具体的我知道的也不多啊。而且你想,没这婚约,哪里知道裴家能拿出来那么多彩礼。这婚约值钱着呢……”
“那又怎么样?你舍得我们佩瑶嫁给那么一个人嘛?“
“所以,咱这不是得换榕榕嫁过去嘛。反正约定的就是孙女,至于是外孙女还是内孙女可是没有定论的。要是你现在把人弄死了,我们怎么变出来一个大活人?”
曹心如捶了捶肩膀,要累死了。这死丫头看着是很豆芽,挂起来还挺沉。
“哼,这死丫头可不能这么咽气,就是死,也得嫁过去,等老娘把裴家的彩礼拿到手再说。”
“对对对,给她点时间,再让她想想….如今可不是旧社会,咱们又不能把人打晕了绑去裴家,得她自己同意啊。”
不然人扭送过去,第二天就跑了,他们也是一毛钱得不着,吃不了兜着走。
嘴上答应着,郑城解开麻绳把人放下来,然后一把拽进去猪圈旁的一间低矮平房。
“进去呆着,好好想清楚,舅舅舅母让你嫁,是让你去享福,别给脸不要脸!”
平房的门“砰“一声被甩上。
见山环顾四周,窗户紧闭,外面还用木板钉上,房间里漆黑一片。
她挣了挣,如今这副身板虚弱得很,手腕脚踝上的绳结纹丝不动。
她干脆阖上眼,闭目养神兼之理清状况。
方才她分明身在蜀中深山伏妖。
大周皇室规矩森严,要求封地宗亲洁身自好,谨言慎行,以为天下臣民的表率。
只是最近分封蜀中的淮王被参无数,说是其虽然已经是耄耋老人,但仍喜猎美色,在王府豢养了数百位十来岁的少女。
不仅如此,仆从隔三岔五就从淮王府抬出来少女的尸身往后山搬。
有人壮着胆子掀开裹尸布看过,那些女孩子死状可怖,尸体都是面露惊恐,身体干瘪发黑。
至此,蜀中淮王府邪祟横行的传言甚嚣尘上,朝中右相亲自上岐山拜请见山入蜀伏妖。
事情在民间闹得大,在她眼里不过是小妖一个。
见山轻易将它驱赶至竹林深处。
她脚尖点地借力腾跃,悬立在弯曲的竹竿上,居高临下冷眼地看着淮王,不,应该是那噬魂精。它虽惊慌躲避,脸上却没有因为惊恐而扭曲,仍然相当漂亮。
明明身体是老人,因为日日以少女的精魂滋养,淮王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少年郎。
这种货色见山懒得和他废话,从袖中掏出镇妖塔往空中一抛,只见原来半掌大的小金塔瞬间长成百尺巨塔悬于半空,笼住整片竹林。
它无处可逃。
她曲起手指,捏起一个手诀,轻斥一声:“诛邪!”
噬魂精极力挣扎攀附在淮王身上却还是被抽离出来,“嗖“的一声被吸进金塔。
淮王的躯壳瞬间软趴趴地砸在地上,成了一滩烂透的肉。
见山手一挥收回金塔入袖袋,正想喊人给淮王收尸。
一瞬间,地撼山摇。
“不好,是地动!”
紧接着风云变色,天空瞬时乌云密布,黑如墨。又很快撕裂成一片巨大的混沌,声势浩大似要吞噬万物。
见山被一股力道拽住,猛地扯进那一片混沌中。
她再睁眼,就已经被困在这个地方。
刚才那夫妇二人的言谈,装束,她从未见过。
看来虽是收复一个小妖,不晓得是触发了什么机缘,她穿越到了数千年之后的世界。
脑子里原身的记忆浮现…..
原身见榕榕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在舅舅家,说是外甥女实际上就是个不受待见的女佣。
如今裴家拿着当初和郑家老爷子的信物提亲,郑家夫妻不舍得女儿过去受苦,又舍不得裴家承诺的丰厚彩礼,这才逼着原身替嫁。
原身平日里就活做得多,饭吃得少,身体虚弱不堪。在猪圈被吊一晚上就受不住咽气了,见山顶替成了新的芯子……
忽然,门被大力踹开,阳光倾泻而入。
天亮了。
见山,此时应是见榕榕,被光刺得眯了眯眼睛,别过头去。
“怎么样,”舅母曹心如手上端了一碗米粥。
“考虑好了没?你答应了,这粥就是你的。里面还有肉!”
郑城跟在后面,一进门就大马金刀往靠椅一坐。
“家里的条件你也知道,佩瑶要考大学,我和你舅母可没本事继续供你念书了。嫁到裴家,你至少生活不愁。不然以你的条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夫家。你要是还不同意,我和你舅母没办法了,只能又将你关猪圈反省,你要想多几天,咱就关多久……”
说着话,他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随手往桌子上放。
见榕榕仅仅扫了一眼,视线就凝住了。那是一叠纸,那叠纸上还放了一块玉玦,玉上篆刻的居然是那个图腾!
喉咙伤了,加上太久没有喝水,她的嗓音干涩嘶哑,如同破锣。她冷冷地看着二人,嘴唇微启。
“要我嫁,可以。我要这块玉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