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尾，清明将至。

宣市，已经阴雨连续下了几天的雨了。

老旧的居民楼里，苏意收起还在滴着水的雨伞，额头和鬓角的头发早已被雨水打湿，一缕缕黏腻地贴在脸上。

她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气喘吁吁地提着两大袋菜上楼。这是她妈刘桂芬吩咐她买的，今天她姐苏晚要过来吃饭，这些都是她点名要吃的菜。

刚到家门口，屋内就传来刘桂芬不可置信的声音。

“小晚，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个瘸腿老头真的给了 500彩礼钱？”

“妈，我会骗你吗，喏，钱都在这呢。〞

苏晚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巾，随即打开，里面果真包着一张张大团结。

刘桂芬一看，赶紧拿了过来，呸了口唾沫在指尖，捏着厚厚一叠的钞票数了起来，吊三角的眼里闪着贪婪和喜色。

“没想到那个小贱蹄子还能值这么多钱。”

苏晚轻哼一声：〝哼，谁叫她偏偏生了一张会勾人的脸。”

都是一个妈生的，凭什么苏意生的那般好看！明明已经三十好几了，身段还和姑娘家一样，该凸的凸，该翘的翘。

那小腰细的简直不盈一握，多年的劳作也只是让她皮肤变得黝黑憔悴了些。

偏偏还给她增添了一丝别有的风味，显得更加风韵犹存。

苏晚越想越气恨，眼神划过桌上的钱时，随即脸上又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不过生的再会勾人又怎样，还不是人人唾弃的破鞋，也就她那张脸值点钱了，现在有个老男人肯要她，她就知足吧。”

“哎呦，我的小晚哟，也就只有你这么善良了，她能嫁给瘸腿老李，那是她的福气。她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妈打死她。”

苏晚听到她妈这话，唇边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轻抚着发丝，假模假意说：

“妈，毕竟当初…也算是我们亏欠她的。”

“亏欠？亏欠什么，她在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是她亏欠我们。”

刘桂芬不满地嘟囔着。

“可万一妹妹要是知道当初是我顶替了她的大学名额，也是我不小心把她的地址告诉了李强，我怕…。”

苏晚欲言又止。

“没有万一，傻丫头，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妈嘴严着呢，你还不知道妈最疼你了吗。”

刘桂芬宠溺的看着她的大女儿，安慰着让她放宽心。

“轰”一声，门外的苏意只感觉浑身冰凉，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

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僵硬麻木，开始摇晃，险些摔倒。

原来…她当初真的考上了大学。

门瞬间被推开，把屋内的两人吓了一跳。

只见苏意脸色惨白的出现在面前，

“妈，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苏晚顶替了我的大学名额？”

她的声音颤抖而又绝望。

刘桂芬见事情被拆穿，脸上最初的一丝心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索性也大大方方承认，

“什么真的假的，小意啊，这可怨不得妈，做人不能没良心。当初你发生了那种事情，名声都臭了，就算去上大学，也会被人说生活作风有问题的，再说了，我和你姐这么些年给你白吃白喝，亏待你了吗？”

刘桂芬尖锐的嗓音像刀片般狠狠地刮在苏意的身上，让她几近崩溃。

“妈！那是大学！是可以改变我人生的门槛石！苏晚抢走我的大学名额，替换我的人生时，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也是你生的啊！”

苏意不可置信的看着前面人，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苏意不明白，明明同是亲生的女儿，苏晚是掌中宝心头肉，而她却不被疼爱的令人厌弃，如今苏晚有着稳定体面的铁饭碗，她则是处处低人一等的卑贱蝼蚁。

“你喊什么喊，这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当初你下个乡都能和村里的男人乱搞男女关系。这要是去上大学了，还不得和全班男同学搞破鞋。”

苏晚嫌恶的看着苏意。

她最讨厌苏意这个死样，仗着自己狐媚样装的楚楚可怜，当初她就是用这副模样勾引的林逸哥。

思及此处，苏晚也不伪装了，蓦地笑了起来，

“苏意，我告诉你，当年告诉李强地址人的是我！怎么样被他弄得很爽吧？你除了长得比我好以外，哪点比得过我，凭什么连林逸哥都喜欢你，不过你如今还不是被我毁了？哈哈哈哈。”

肮脏不堪的谩骂字眼一个字一个字从苏晚的嘴里蹦出来，苏意恍惚得只能看清她脸上疯狂恶毒的狰狞笑意。

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天晚上的自己，在昏暗潮湿的库房里，她被李强狠狠地按在地上，疯狂扯着身上的衣服，任凭她怎么挣扎求救，回应她的只有赵四那一声声令人发指的兴奋呐喊。

就是因为眼前的人，她的一辈子都毁了！

苏意只觉得愤怒和仇恨在身体迅速扩散沸腾开，带着痛苦又强烈的不可遏制，冲垮了最后的理智。

她冲到苏晚的面前，狠狠地甩了几个耳光，揪着苏晚的头发，直接薅下来一大把，抓着她的头就把她往窗台上撞。

苏晚没想到苏意会突然冲上来，瞬间被打的哀嚎大叫，顿时间鬼哭狼嚎了起来，

“小贱人你敢打我，妈，救我……”

刘桂芬见状，也吓的一哆嗦，急忙上前想拉开苏意。

可任凭刘桂芬怎么拉也拉不开，反而被苏意推到了桌角上。捂着流血的额头，急得直叫唤，

“你个杀千刀的，她可是你亲姐姐，你给我松手…”

苏晚只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苏意打死，混乱当中抓住了一个花瓶，狠狠地朝着苏意砸去。

“贱人，去死吧！”

苏意被狠狠砸了一下，疼的她一下子冷汗都出来了，人也在一瞬间没了力气。

趁着空档，苏晚刚想跑，可下一秒！

脖子就被狠狠的掐住，她憋的脸色通红，只感觉肺部的空气迅速的消失，目光对上苏意那双血红的双眼，心底的恐惧将她紧紧包裹。

不…这样子下去她真的会被苏意掐死的！

她还不想死！

求生的欲望让她拼命去拽开脖子上的那双手，身子死命挣扎，双腿乱蹬。

推搡之间，倚在窗台上的两人身形不稳，竟齐齐的顺着窗台掉落下去。

嘭的一声响之后，苏意从半空坠落，那张脸是灰白的死寂，毫无生气。

鲜血汩汩从她头上涌了出来。

顷刻间，就在地上晕开一朵血红色的花。

耳边只有这刘桂芬撕心裂肺的哭喊“小晚，我的小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