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一件事,你们即将进入的是一个‘虚拟’的平行世界,你必须完成我们给你的支线任务,才能解锁‘有关破案’的任务信息。当然如果你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获得,也可以选择不完成。”
“不要做任务以外的出格举动,包括但不限于将任务目的告知‘虚拟’世界任何一人,否则,我们将引爆你脑袋里的纳米炸弹。”
“期间你的所有行为,都将通过植入左眼的纳米镜片供星际直播所有公民‘评判’。”
“直播间的观众根据你的表现给予打赏和赠送礼物,这些收益则会转化为星际实验所的科研经费。”
“请以你在现实世界的服刑时间为期限,即二十五年内,完成案件侦破100起的主线任务,只可提前完成,不可延迟,否则,我们到时候同样会引爆炸弹。”
“……”
“时空机开启完毕,准备好了吗?”实验员的语气冰冷生硬。
他没准备好就能不去吗?
娄启心里默默骂了句,抬手摸了摸发涩的左眼——刚装的“摄像头”,或者说炸弹,他还不太习惯。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喊冤喊得够久了,他现在要么顶着那莫须有的罪行坐25年牢,要么完成这些人给的任务以此缩短刑期。前者坐以待毙,后者还能稍微有点自由,这破路,走不了也要硬走。
“再见。”娄启懒得应付这些废话,头也不回地跨入那个亮得刺目的“门”。
公元2243年六月末,杜林的初夏,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法院的房顶铺了厚厚的一层白。
虽说蓝星联盟成立了近两百年,封建迷信早就不知道消失多久了,但大街上还是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四天前,联盟调查局,杜林分区精英调查组的一位女警司,将三个月内犯下数项经济重罪的娄启追捕归案。这个案子的结果怎样,今天就能知晓。
三个小时的庭审结束了,证据确凿,法官当场宣判。
带着斑斑铁锈的大门被推开,里面的人走出来了,中间那个人个子很高,面容甚是俊俏。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并没有那种得知自己要去服刑的狼狈。
当然,如果没有手上的银铐子和身侧左右护法般押着他走了警员,这可以算得上是个赏心悦目的场面。
娄启脸上还是一贯的风流笑意,似乎并不为当下的处境为难。
废话,场景重现了,跟他三年前在现实世界离开法庭的情景一模一样,霉运之神异常地眷顾他。事情都发生了,经验包也捡过了,不笑得好看点,难道还发着抖哭吗?
更别说他在这个世界确实是干了这些事,既然做了为什么不敢面对。
“喂!你站住,别走!”
不太礼貌的一声招呼。娄启见到这个人就来气,礼貌什么的,现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娄启左眼闪过一条弹幕:“哦,是漂亮的黑警小姐,为主播的不幸默哀一分钟。”
娄启眨了眨左眼,屏蔽掉此类风凉话,快步走向囚车。
囚车旁,一个梳着脏辫的亚洲女人站得气定神闲,正好整以暇地等他过去。
娄启脸上的笑意终于有所收敛,神情透出与前一刻的淡定大相径庭的恼怒和羞愤,活脱脱像被戴了顶天大的绿帽子。于此同时作为悲情原配的他,还发现小三居然是比自己穷的秃顶!大肚子!油腻男!
事实上,欧雅和娄启其实才正式见过两面,一面是娄启被捕时,欧雅给他戴的“银手镯”,一面则是现在。
不,娄启的笑容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欧雅的脸上。
欧雅把背后印着U.B.I.字样的外套脱下来,挽在手臂上,她穿着一套白色的职业西装,却出格地搭着一头叛逆的脏辫,素白的脸配上精致的五官,整个人和风雪融在一起,风雪好看,人也极好看。
她盈盈笑着,一张脸笑得比娄启更加欠揍,更加放肆。内敛又张扬,矛盾但是耀眼。
毕竟是工作在归联盟管的调查局,即使联盟没有对成员的着装有明确要求,但欧雅这副打扮着实有些离经叛道了,加上她那张脸,杜林分区的调查组组员私下难免存在风言风语。
可是,那又怎样呢。
欧雅就是最优秀的探员,从正式就职起,就连连勘破大案。就连让蓝星联盟调查局头疼了快三年的“天才”诈骗犯的娄启都被她逮到了,谁又能说一句不服呢?
欧雅对娄启比了个手势:“16年哦。”
几乎是话音落,欧雅就听见了后槽牙磨蹭的声音,她继续说道:“别这样,人都有犯错的时候,16年出来后又是一条硬汉。”
这话听上去,活像历经千帆的过来人对一时行差踏错的小年轻的循循善诱。
娄启要是没有看见她得意洋洋的表情,大概会认为这是一个蹩脚但胜在好心的安慰,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觉得你的手段光彩吗?”
面前这个女人一听,笑得更加灿烂了:“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不需要光彩,管用就好。”
“哦,对了,谢谢你,我升职了,工资还涨了一倍。哎呀,我又可以去挑一件珠宝了呢。”说完,把外套往背上一甩,转身踩着细高跟走了。
娄启眼睁睁地看着左眼眼前凭空飘过一条弹幕:“娄启,这坏女人杀人还诛心欸,长得是好看,但心是真黑啊。”
这是见证过娄启喜提“银手镯”名场面的观众。
娄启越想越来气,忍不住上前一步,刚一动就被两边的警员死死抓住手臂。
弹幕又来了:
“娄启有点惨,这么多个奇葩任务都完成了,这是第一次挨抓,还被判了这么久,他就算能回来都变成老头子了。”
“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了。不过我感觉像娄启这样的,花期应该会很长。”
“老公,你要是能回来,我考虑一下踹了我现在的男朋友。如果他不答应分手,你加入我们也不是不可以。”
“楼上的花痴清醒一点,别忘了他是为什么会给我们直播,犯事儿的你也敢要?”
“对对,不要饥不择食。”
娄启:………………
除去那些不太正常的发言来说,观众站在局外,看得还是很清的。
娄启接到的支线任务确实一个比一个奇葩。
娄启来这个世界三年了,期间收到了不少任务,没一个是跟破案有关的,主线任务进度始终是0/100。
与之相反的,倒是他的“本职工作”干了不少——研究院似乎为了让他的身份和他原时空的“契合”,几乎每一个任务都是再把他往“诈骗犯”的路上推。
说白了,这是实验局送娄启的流放之旅,而他在蓝星相当于黑户的存在。
他想要在蓝星生存来下来,就必须接下那些任务。
三年来,娄启没有一天是浪费的,一边完成任务,一边积累知识。
娄启的行动从不成熟到老练,每一个任务完成,他的精彩表现都会让他直播间的拍案叫绝,人气一次次突破。
自然而然,打赏什么的就多了。
又是一条:“感觉这两个小哥哥表情一言难尽,好像知道什么内幕。”
观众又真相了,俩警员小哥对这位女警司的传闻有所了解,现在是第一次见识到欧雅本人。
传言欧雅刚毕业的时候,联盟各分区的调查组高层就收到了一沓由她毕业院校移交过来的成绩单,但据说看过那份成绩的人无一例外都会翻个白眼然后骂一声:废物点心。
当时欧雅的射击成绩从杜林调查组组长蔡华英的全息屏上吐出来时,烟龄近四十年的组长吓得被嘴里叼着的烟狠狠地呛了口。
能让老组长情绪起伏这么大的,都得是极端才行,要么是万中无一的好,要么是万中无一的差。不幸的是,欧雅是后者。
“废物点心”这个属实是名副其实。
虽然警长考试中射击成绩不会算进去的,但十发十不中的成绩这放到联盟任何一个调查组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而一般来说,各区组长都十分看重射击这个考核项目。所以欧雅的简历几乎在蓝星所有的调查组走了个遍才被送到杜林分区。
而蔡华英居然答应收下欧雅,也是让好些人吃惊了好久。
更有些人更是在私底下揣测了很久:我有强烈的预感相信,这背后的原因一定十分“不可告人”。
事实上,真的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当初蔡华英只是答应她干着普通警务,等时候到了再给她安排“正经案件”。至于什么时候是“时候到了”,蔡组长没说。
接到“普通警务”的探员要干什么?
就是那家的猫丢了去帮忙找;这家的小姑娘小伙子生活压力太大了,一时脑袋抽抽想不开,跑上市中心信息发射塔顶逛荡,他们要去帮忙劝劝;又或者那个小区的60岁老夫妻因炒鸡蛋好吃,还是煎鸡蛋好吃吵架吵到邻居报警他们得处理,诸如此类。
从警官学院,或者军校毕业的稍微有点追求的通常把这种任务叫浪费时间。有些实在接受不了的,干脆转行。更不用说欧雅的毕业院校是联盟最好的警官学院。
欧雅没对蔡组长这个决定有意义,当天就答应去报道了。
只是欧雅第一天上班,就给了分局各位“根正苗红”的探员一个大惊喜——她是顶着一头炸到飞起的红色短发去的。不但如此,她还直接给杜林分区调查组来了个反向输出。
用她的话就是:在学校不让染就算了,这里既不是军队也不是学校,上个班还搞那套虚的,幼不幼稚?
那时候蔡组长已经签了欧雅的到任书,后悔想退货也来不及了。
这都是娄启后来才知道的。现在,他正在被押往监狱服刑的路上。
一个半月后。
杜林的一级监狱——奎林。
消防警报器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折磨着奎林里每一个人的耳膜。监狱陷入一片混乱,罪犯们暴乱了。
各种打砸声,怒吼声,肉体碰撞声交夹在一起。
距离监狱后门上几十远的转角处,没有被监控的沙地,这是奎林监狱已知的唯一一个漏洞,当然,在娄启没来之前,这个地方也是未知的。
沙地那儿有个下水道管口,里面不时传出摩擦的呲呲响声,这些声音就是放在平常也不会引人注意,更不用说,现在它夹杂在各种动乱中。
娄启看了眼头顶上的高积云——白色和蓝色斑驳交积着,晴朗明艳,跟他现在的心情别提多相配了。
小心地借着水沟盖板的间隙往外望了一圈,以确认周围的人员流动情况。
那骨节分明的十指,抵住井盖铁条,用力一推。没有造成多大动静,干净利落地将井盖撬起、再挪开。
左眼滚过的弹幕此刻多到了顶峰。陪伴娄启度过一个半月监禁生涯的观众,目睹了完整的越狱计划的观众,简直被惊得目瞪口呆。
“哥们哥们,牛逼了。”
“卧槽,那些见娄启被捉了就退出直播间,说‘娄启废了,不追了’的人,快把脸伸出来。”
“好诶好诶,有人要打脸了,打脸了。”
当初娄启从法庭出来被押上囚车的时候,好些人觉得他翻身无望了,留下一句“散了散了,没戏看了”就毫无留恋地走了。
剩下的一些,则是被娄启有恃无恐的样子吸引留了下来。他们根据以往三年,娄启把蓝星的警察耍的团团转的光辉战绩,觉得应该会有反转,就留下来观望,等待“奇迹”的发生。
娄启能从戒备森严的监狱逃到这里,少不了他所积累的观众的支持,这些人的打赏和礼物,让他有资本去跟实验局的人谈一些条件——比如搞到一张监狱的设计图什么的。
在娄启入住自己牢房的第一晚。
“诶诶诶,直播间的兄弟们,这哥们是不是在跷二郎腿啊。”
“别问了,他就是。”
“这笔直修长的腿,除了我老公还能是谁?”
“真悠闲啊……”
“娄启娄启,说话啊,就这样算了吗?”
“就是,你如果在监狱里等死,姨可就走了哈。”
“我们给你送了那么多礼物,你就给我们看这?!”
“……”
娄启翘着腿躺在床上,任由左眼弹幕滚过。
半晌,窄小但是空荡的牢房响起他的声音。
“各位,别急啊。我给大家表演了三年的犯罪表演秀,休息一下下不算很过分吧。还有,你们送得打赏礼物我可是半分没收到。
“没错,就是说你们呢,星际实验室,别装死,你们薅了我这么久羊毛,该给我一点回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