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酒意识回笼时。
耳畔绝世锋锐,杀机凛然的刀剑声嗡嗡作响。
下一秒就见景象变了起来。
记得她刚才所待的整片天空都被那斗法的漫天冷光遮掩。
而今骤雨初歇,伴着初晴日光,空气里尽是湿软的气息。
她……是还活着?
她不是在移星宫被正道讨伐时,被某个尊者降下的三道玄紫天雷狠狠劈中。
然后死了吗?
那几道天雷威力甚猛,她早已做好灰飞烟灭的准备。
活下来的喜悦还未保持多久,胸口便传来阵痛。
郭酒倒吸一口新鲜的冷空气,不明所以地捂了下心脏的位置。
血液从伤口沿着指缝汩汩流出,如果说是被雷劈是撕裂魂魄的疼痛。
那一剑穿胸,便是四肢百骸都覆上冰霜的冷。
她身后跟了几个鬼魅般的身影,全都执着一把冷刀。
郭酒用神识一扫,全是最高不过金丹境的修为,若是以前根本不足为惧。
而现在,只是暗中运力,紫府便止不住的抽痛。
该死的天雷把她劈死不说,还把她劈到一个重伤濒死的身体里。
一边是被雷劈死,一边是被修为不如她的小辈追杀。
郭酒步步后退,已被逼至悬崖边上。
一天之内惨遭两次滑铁卢,说不上来的憋屈。
她不再逃,也无处可逃。
只见为首锦衣玉带的男子上前几步,神色带着极其不忍,“落儿,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你明知道清魄珠在你身上效果不显,瑶儿比你更为需要。
她一定会用它大放异彩,不负宝物威名。
为什么不好好交出来,非要落到这个田地呢?”
胸口的伤被冷风浇灌越来越痛。
郭酒本来不了解情况,闻言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夺宝杀人。
夺宝杀人在这里并不稀奇,不过。
不认识他口中的瑶儿,但也明白东西被原来的“她”藏得很隐秘。
被追杀至此也没交出来,郭酒明白此物对她应该很重要。
“你想要?”郭酒后退几步,锦衣男子也变得不由紧张万分,“那得拿东西来换。”
锦衣男子眉宇浮现一些松弛,“落儿,你早些说就好了,想要什么?尽管说便是。”
黄衫被崖风吹得猎猎作响,郭酒嘴角不由勾起微笑,“我要,你的、命。如何,你是敢与不敢?”
锦衣男子瞬间变了脸,“苏落,你别给脸不要。我与你相识多年,哪里对不起你?又为你付出多少?!
你要灵草、灵材、灵宝,我哪次没找。如今管你要件东西,就这么推三阻四!”
这是要东西还是要命?
郭酒伤口疼得麻木,平静地看他越来越近,手里平白多了件泛着荧光的宝珠。
锦衣男子耐心有限,依他们几个杀她一个足矣。
没想到苏落此人平时看着对他逆来顺受,却在此方面上这么死心眼。
都被逼到绝路了,还不放弃!
乍一瞧想要之物终于出现,锦衣男子不再多言,绞杀令已下。
他不信苏落一个重伤之人,能快得过找来的专业杀手!
冷刀划破长空,一瞬间所有追杀之刃铺天而来。
郭酒手中宝珠也在此刻绽放而开,数道白光萦绕其中,能感受到灵力冰冷的动荡。
虚空凝出水灵一般的实体,腾涌翻复,锦衣男子不会察不到其中的威力,脸色一变,厉声道:
“苏落,我警告你不要找死!”
郭酒手中珠子泛起潮湿气息,水波接天,浪起潮涌。
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她就算不找死,也不见得他会不让她死。
更别说她手上的这个宝珠,根本不会危及她的性命。
也只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罢了。
在水灵与白光的交接中,磅礴灵气骤然疏散而开。
在锦衣男子看来她无非是想死的行径。
手中剑恰在此时也飞了出去,将她击退了几步,再难维持身形,从崖下跌落。
同时,郭酒手上珠的道道白光也在一瞬间布开如蛛网。
那些追杀之人皆在笼罩而下,渺无影踪。
……
霖州,月霜崖下。
松溪边,流水潺潺伴着稚童银铃笑声,还有一些……古怪的乐声。
光风霁月的少年人明眸皓齿,在岸上盘腿而坐。
着了一身蓝衣,背影秀挺如竹。
长得是姿容高雅,可他抚琴间,却是没有多少仙家气派该有的悦耳。
反而杂乱无间。
乐声古怪归古怪,但身边还是有不少仙鹤飞绕,那些个稚童就在身边跟着仙鹤不停地玩。
她们听不懂他美妙的琴声还聒噪。
少年人弹琴时刻,有时候被烦得额间直跳,
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计较。
少年人名为祁连城,是一个在修真界里查无此宗的门派里一个弟子。
而之所以在这里,不过是秉着师尊之言,特来蹲守。
一个莫须有的命中之人……
说来也是不解,依师尊的修为,不说三门,好歹也能在六派七十二宗里排得上名号。
可她却是不愿意,一心只想着闲云野鹤。
甚至收了他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还放下豪言说只要他想,弟子随便大把地收。
可他入门多年,是除了他一个人都没见到。
祁连城欲哭无泪,他是不想吗?
能入门的十几岁练气境,人家何不去排行榜上的呢?
而能看上的又无缘仙途……
本来还觉得收徒一事至关重要,不得谨慎行事的祁连城,已经放飞自我。
他在月天崖下守了大半个月。
期间遇见的人不是上山砍柴的,就是打渔夫。
什么命定之人……骗人的叭!
祁连城刚把琴收起来,那喂着仙鹤谷米,扎着垂挂髻的小姑娘眨着大眼睛,可怜巴巴望着他。
“大哥哥,你是要走了吗?”
祁连城刚想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那大眼睛微动,开始蓄起水汪汪的水意,“那我岂不是见不到小白跟小红了?”
小白跟小红是她身边嘎嘎炫米的仙鹤。
祁连城:“……”
合着不是舍不得他。
那也不是他养,所能管束的。
祁连城虽然嫌她们聒噪,但这几日里,也是她们陪同聆听,不抱怨嫌他弹得难听。
祁连城徒手化作几只千纸鹤,放在她眼前,“那些鹤我管不得,也不能在这里长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小朋友就是好的天真,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个泛着微光的纸鹤就破涕为笑。
小团子脸也开始打听他这几日到底所谓何事。
师尊让他好好蹲守,祁连城从头七天的志满意得,到越来越觉得是被坑了一道。
不由沧桑嘱咐,以后啊,碰到老道打扮的,说话神叨叨张口就来,没个实际的人,千万别信她。
就在小朋友点头之际,一道身影光速下落。
“唰”的一下从他们面前经过。
径直坠入松溪之中,溅起滔天水浪,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仙鹤起飞,小朋友一哄而散。
水浪不偏不倚,正落在祁连城头上,浇了个透心凉。
甚至来不及御法遮挡。
他抹了把脸,一整个呆住。
不会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