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群臣舌战，坐在高位的人冷眼旁观，他器宇轩昂、翩翩公子，矜贵的气质极其惹眼。

“段家世代忠良，为国捐躯、鞠躬尽瘁，怎容你这小人肆意污蔑！”穿破悬梁的声音如雷贯耳，武将气魄展现的淋漓尽致。

“稽家为国出谋划策，才有如今的国泰民安，怎就说不得你区区粗鲁之辈？”稽臣愤怒的甩了甩衣袖，他为给圣上谏言，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如何就说不得一个粗鲁之辈？！

欧予尘祈摆摆手，旁边的太监捏着嗓子大喊，“肃静！”

焦灼的场面这才得到缓解，“诸位爱卿的肺腑之言，朕已经知道了，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老臣只是想为我那死去的儿子不甘，恳请圣上赐婚！”段武跪在了殿上，年迈的身子微微颤抖，“知遇在世时，就期望有一日能娶青朦胧为妻，恳请圣上成全！”

段武不停地磕头，他知道他此举不敬，可是想到儿子临死前不肯合上的双眼中的不甘，他只能赌一把。

圣上钟爱青朦胧是大凉国妇孺皆知的事，青朦胧出生卑贱，但是言谈举止不卑不亢，样貌出挑一颦一笑都让人痴迷。

青朦胧及笄之年，欧予尘祈刚即位，颁布的第一个圣旨就是封她为后，且此生不会再娶妻，结果被拒了。

圣旨不能抗旨不尊，但他没有追究。

封后一事一拖就是三年，群臣不知谏言多少次，但全然无果，再加上欧予尘祈治国有方，大凉国的经济、军事等实力提升了二倍不止，大臣们也就没再多言，只是上访青府的频率更加频繁。

欧予尘祈端正坐着的姿势慵懒的往后靠，冷清的脸上染上一层薄怒，平静无波的瞳孔泛起涟漪，之间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龙椅。

大殿之上，只有段武磕头的声响，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段爱卿，你好大的胆子！”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在朝堂之上响起，欧予尘祈掀翻了面前批阅奏则的桌，小桌从三米高的殿堂之上滑落，重重的砸在了刚刚抬起头人的前胸。

“恳请圣上成全！”肋骨处的疼痛，额前的血，都在提醒着他不能再说，可是他真的忍不了了，处处忍让，换来的是他无儿无女，孤寡半生。

段武只娶了一位夫人，夫人为他生下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后来因病去世，三个儿子皆战死沙场，两个女儿被先帝派去和亲。

偌大的将军府，只有他年迈的母亲和他相依为命，可近来母亲的身子骨每况愈下，离他去也不远了。

想到如今以后将军府只有他一个人，他便觉十分难捱，大儿子和二儿子牺牲之后，他没有向皇上索取什么，但是最后一个儿子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让他紧绷的弦断掉。

“吁~”清冽的女声打破了朝堂的僵局，一袭青色长裙的女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她从汗血宝马上面直接飞身而跳，稳稳落地。

绝世容颜被轻纱遮掩，她恭敬的行礼。

“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请起。”欧予尘祈面色逐渐平稳缓和，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没有离开一下。

“今日我本不应出现在这里，女子不应议论政事，但既然事关于我，那我便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民女青朦胧本是一位漂泊无依的孤女，幸得圣上垂青，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民女自知才疏学浅，配不上圣上，因此才会婉拒。”

“段将军的儿子段知遇，是一个优秀的青年才俊，青朦胧自然是配不上的，知遇对民女有救命之恩，今日便一并了结。”

“段将军不必为难圣上，圣上也不必和段将军因为我一个不值当的人置气。青朦胧再次谢过二位的垂青。”话音落地，青朦胧抽出利剑，自刎。

她查到了一些事情，她的身份没有如此简单。

欧予尘祈爱上她就是一个错，她对不起她，清白之身早已不再，又如何配的上他？

她是残花败柳，他是如谪仙一般尊贵的人，她过不去心里面的坎，即便他真的不介意，她也不愿意在他身上留下一星污点。

欧予尘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赶到了青朦胧的身边，但他还是太慢了，他惊慌失措的跑过去对方只剩一口气，黄袍沾上血迹和灰尘，张公公遣散了群臣，安静的站在门外，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二人。

腥红的眸子里面泪水滑落，滴在青朦胧的脸颊，“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你不是……说会给我一个机会吗？”

褪去了虚伪的面具，没有了皇上的威严，没有了运筹帷幄的心机，他张皇失措的像个小孩儿，“青朦胧！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你不能丢下我！”

“你说了，就算不在一起，也能陪伴彼此一辈子！”

“你说过的，青朦胧！”

“朦胧，朦胧，你醒醒好不好好不好，我给你自由，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

“……”

断断续续、没有逻辑的话在九五之尊身上显得格外滑稽，青朦胧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着失去理智的欧予尘祈道，“不许……下来……陪我…………”

她闭上了双眼，没有不甘、没有后悔。

这一生，能得到他的爱，万幸。

如有来生，定不负尔。

欧予尘祈抱着她的尸体从日升日落、月升月落……

他很难描绘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不在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笑颜如花，他痛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慢，太医把脉之后，才知她服了鹤顶红，拔剑自刎也只是明面上看来如此。

她早就抱着必死的心，她知道他会左右为难、进退两难，擅自替他做了决定，他也知道，她和段知遇，有过一段众人不知的幸福时光。

他嫉妒的发疯，可却是舍不得胁迫她放下，为什么不早点儿遇见她？为什么……

她惊艳了他的时光，一眼万年。

为她甘愿俯首称臣，卑微到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