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去帮你弟把衣服洗了！”
“先去超市抢一斤半价猪前排！再带瓶酱油，记得要薄盐生抽！回来再洗衣服吧”
“姜时——小兔崽子动了没有？怎么不应声啊！我天天辛苦上班，供你吃供你穿，现在高考完了，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在家吃干饭？”
“你以为你是文曲星转世？能考上龙城大学啊？考上了我们也没钱送，你年底就老老实实嫁给王姨的儿子，收了彩礼钱，好送你弟弟出国留学！”
海城破落的小骑楼里，家家户户炒菜的声响，燥热的骄阳，吊顶电扇转起来吱呀的声音，混着中年妇女一连串的叫骂
像一把利剑一样穿进了姜时的房间
“别喊了，知道了，妈。”坐在藤椅上的少女把书往桌上一放，大声回应道。
“我生来就是为了出去卖，卖钱养活我弟弟的对吧，你要不要拿着喇叭对着大街喊两句啊？把你的如意算盘都让大家听一听”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从桌上抓起手机，大步跑着就奔出了家门，好像这样就能跑赢一个女孩被牺牲的命运。
盛夏，一出门就会被太阳烤化的季节。才刚刚跑下楼，大颗的汗珠就从她的额头上滚下，她抹了一把脸，哦，原来还有眼泪。
这是姜时，出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贫穷家庭。
爸爸姜山在外做外卖员，一天到晚不着家，妈妈陈萍是个脾气暴躁的保洁，生活不顺心的时候，就会怨恨姜时这个多余的女儿，如果当初她第一胎生的就是儿子姜宝来，那她也不至于抢不到姜家奶奶的遗产。
为了给12岁的弟弟一个舒适的房间，姜时只能住家里的杂物间，在家里，她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帮衬弟弟。
她也试图努力改变命运，从小努力学习，梦想是能考上龙国最好的学校——龙城大学。
16岁那年，姜时有幸考进了当地最好的重点高中，但那里大神如云，不少拿钱砸进去的二世祖，她在人群中，还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刚刚高考完，今天应当是出成绩的日子，但家里没有一个人在意她到底会考多少分，因为这个家，根本不会再多出一分钱供她上学。
“家人们，高考出分了！”
“我考620！”
“我700！不会是状元吧！”
“我报出703的成绩，阁下又当如何应对？”
“你！是！我！的！神”
“6666”
买完老妈要的东西，她一路赶着跑步回家，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放下手里的酱油和猪肉，姜时打开手机一看——
是班级群炸开了锅，大家纷纷在群里晒出自己刚查的成绩，果然是高手如云，她所在的班级是学霸班，每年的高考平均分不会低于600。
姜时关掉班级群，深呼吸了一口气，转换网址，打开高考成绩查询网站，点击查询——
语文：0分
数学：0分
英语：0分
……
总分：0分
？！！！！！
姜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遍体生寒，如堕冰窖。
高考？她？0分？怎么会？！
“呆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你弟洗衣服？！”
陈萍刚剥完大蒜，见姜时坐在桌前盯着手机发呆，走过来用力推搡了她一把，瞥见了手机上的“0分”
“高考0分？你也考得出来？这三年高中的钱算是白交了，还不如初中一毕业就去送你去打工！”
“还说自己是什么尖子班，你这是傻子班吧！”
“一天天地以为自己多厉害，还说要考出去，高考考个0分，真丢人！”
……
姜时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陈萍吵吵嚷嚷的声音变得虚空，她的人生完了，彻底完了。
她要和小时候鄙夷的所有的女孩一样，嫁人，生孩子，永远困死在这样又小又破的骑楼里，最后变成和自己妈妈一样的中年妇女。
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在腹部发热，上升，四周的事物开始飞速旋转，转成一片白色的混沌。
她走在混沌之中，面前突然冒出了几团带颜色的火苗，红黄青靛紫，各色一支，她看得烦闷，伸手一抓，那些火苗居然是棉花糖的质感，全部融化到自己手心里了
烫，好烫，她感觉自己的手马上要冒出火来，妈妈的咒骂声又扯开了那片混沌，魔音一样，钻入脑海里——
赔钱货，嫁人，彩礼，没出息，狗东西……那些恶毒的词汇一连串地在耳边炸开，吵！太吵了，太吵了！
“你能不能别说了！”
她的脑仁快要被吵炸了！姜时疏地站起来，右手狠狠一拍，面前的桌子一下子碎成了玻璃块，轻轻一踩，全部变成了粉末。
陈萍被这个阵势吓呆了，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家女儿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一张十厘米厚的玻璃桌面，居然直接被拍成粉了？！
“那个，请问这里是姜时，姜同学的家里吗？”
一道温雅的男声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宁静。
姜时家破败的铁门边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那里，快顶着门高了。
清爽利落的短发，白衬衫微微开了两格领口，金丝边眼镜下是狭长的凤眼，他的山根很高，搭配上这样的眉眼，整个人慵懒又高贵。
“对，姜时是我女儿，你谁啊？”
陈萍警惕地眯起了眼睛，一般来说，这种穿西装又长得好看的男的，大多是上门推销保险的。
她在有钱人家做保洁，那家女主人就是私下里养了这样一个小白脸，每次男主人回来，都说是保险业务员上门服务。
这种事儿，她的经验可以说是非常丰富。
想到这里，陈萍甩了甩沾满油渍的头发，一边摆手，一边要关门，把来人赶走
“我们家穷的叮当响，你要是想来这里骗钱，趁早滚蛋！”
“我们不办保险，快走快走。”
“姜时妈妈，您好，我是龙城大学特殊专业招生办的干事顾齐。”
他的声音不大，却处处透着官方的味道，陈萍的认知里，普通话能说得这样标准的，一定是上过大学的。
“您女儿的高考成绩非常优异，我们想争取姜时同学报考我专业，同时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想邀请姜时同学和您全家，今晚7点，在兰香阁一聚。”
顾齐像变戏法一样，从平整的口袋里拿出一张邀请函，黑色的烫金卡纸，赫然印着龙城大学的校徽。
兰香阁，海城最贵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上万元一晚，酒店地理位置极佳，坐拥海城最佳的观海位的观海餐厅，随便一顿饭，都要花掉他们这个小家庭一个月的生活费。
“你……确定吗？我们刚刚查出来，她高考分数是0分。”
陈萍看着那张烫金的邀请函，还是不太敢上手接。
“是的，我十分确定。这个分数是我们对姜时的保护。只有特殊的学生，我们才会在网站上隐藏她的真实分数，今晚的晚宴上，我的导师凌先生会为您详细解释。”
陈萍接过那张邀请函，摩挲了一会儿，心想这高级的纸摸起来都不一样，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把那张邀请函塞回去
“我们可没钱上学啊”
“我们对姜同学这样全国上下，万里挑一的优秀同学，是免学费的，哦，除了每年十万的奖学金，还会包毕业分配高薪工作哈。”
顾齐打量了一圈这个小家庭，再结合刚才陈萍的骂声，直接讲出了最吸引他们的条件。
“欧呦，小伙子进来喝口水不？阿姨一看你就是善面的，我们辛苦培养女儿这么大，就是为了给你们学校输送人才”
陈萍一听，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每年十万的奖学金，四年就是四十万，全拿回来，足够给儿子姜宝来送出国留学了呀！
“臭丫头，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点过来叫老师好！”
陈萍一把把姜时推过来，她抬起手，接过那张邀请函。
黑色的，手感很好，甚至还透着淡淡的香味。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总感觉刚才自己接过来的时候，那团钻进自己手里的棉花糖，好像涌动了一下。
“你好啊，姜时。我是顾齐，很期待以后在龙城大学里见到你。”
顾齐向她点了点头，姜时盯着这张纸，那五色的棉花糖，竟然从手里跑了出来，在纸上游动，展开成了古老的图腾样式——是一条龙，一条在纸上云间流动的龙！
“这是……”她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举起来刚想发问，脑海里却传出顾齐的声音
“嘘。以后你就会知道。”
他的嘴巴明明没动！这声音是哪里来的？姜时不解，惊讶地看向顾齐——
“邀请函我送到了，这边就先走一步了。恭候您全家大驾哦”
顾齐没有更多解释，只是淡淡笑了笑，向母女两个道了别，拔腿就离开了。
“好好好，小伙子慢走啊”
陈萍根本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四十万，奖学金都能出四十万的学校，以后分配的工作还能差吗？
这个家以后，可马上就要脱贫致富了！
顾齐拔开长腿，低头往楼下走，看起来这位新生，家庭条件确实堪忧。
楼梯转角，一个中年外卖员，急匆匆往上跑，差点撞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