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鸟，大鸟兄弟，快起床。”

正睡得浑浑噩噩的刘大壮听见一个女人大嗓门的喊着，紧接着“哐当”一声是门被撞到墙上弹回的声音。

刘大壮睁开惺忪的睡眼，她刚才叫他什么？

手下意识的赶快往下面摸了一把，妈的，还以为老子没穿裤子了。

“你叫我啥？”

刘大壮皱着眉，一脸的起床气。

香丽嫂嘿嘿一笑，“大壮兄弟，这不叫顺嘴了嘛。”

这娘们倒是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睡的恁有劲。快点吧，改姐给你说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可是长哩得劲，身高一米七，站那儿跟个模特似的。跟你这电线杆子也相配，最关键的，人家不嫌弃你家伙儿长。”

艹！

他一听就知道这娘们指的什么。

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这娘们儿多少年说话都没个长进的。

“香丽嫂别闹，叫我再睡会儿。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净搁那乱。”

香丽嫂比刘大壮大不了几岁，性格泼辣，爱跟村里的男人们开个黄腔、说个荤话，村里那些男人们跟她说话也不见外。

“睡啥睡！赶紧起来，”香丽嫂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刘大壮的被子掀了，“说好的八点到杜庄，你快快的起吧。”

刘大壮忽地就坐起来了，这娘们不是，野的很。我媳妇都没掀过我被子呢。

幸好穿着裤子，要不这被子一掀还不给她看到光肚。

“嫂子你出去，我起我起。”

他是真服气了，这女人一旦结过婚生过孩子那脸皮厚的，连大男人都招架不住。

“那我先回去给你哥做饭，你抓紧啊，你一会儿到后院吃了饭咱就出发。”

香丽说完门也不关，抬脚就走。

她前脚刚走，刘大壮就咧着嘴送给她三个大字：“神经病。”

大座钟的短针才指向六点，她就嚷嚷着叫他起床，太阳还没影呢，哪就晒着屁股了。

她可真够夸张的！

香丽嫂还是那个死样子，急剌剌的天天都像火烧屁股了。

咦？不对啊。

我不是都有老婆孩子了么，还相个啥亲？这香丽嫂子莫不是开玩笑！

刘大壮站在原地转了个圈，这不是我年轻时候的蓝瓦房？

见鬼了，我早就建好了的两层小洋楼呢？

刘大壮赶快趿拉着千层底布鞋快速跑向门外，院里是麦秸跺、断砖墙，墙上还挂着编好的玉米棒、红薯秧。

艹！

什么情况！

再看看周围的那些邻居房子也都是一样，整个河湾村都是九十年代贫瘠的样子，哪有什么楼房？

操蛋，这是做了大梦！

“哎呦。”

刘大壮“啪”的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一巴掌，真他么疼。

他大步流星就奔香丽嫂家去了，她家肯定有镜子。

“香丽嫂，恁家的镜子我用用。”

刘大壮没等香丽嫂回音就径自跑到堂屋门后，他知道她家的门后有脸盆架，那脸盆架上就镶的有镜子。

“咦？你这回咋恁快了，急着见人家姑娘了吧？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积极。”

香丽嫂在西屋的厨房忙活着，见刘大壮来了将头伸向窗户外跟刘大壮打着招呼。

刘大壮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卧槽！

浓眉大眼、鼻子高挺、阔嘴薄唇，镜子里的人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真他么俊！

他记得这应该是自己二十岁的长相吧？！

难怪香丽嫂叫他去相亲呢。

难道自己这是重生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正开着车往家走呢，他媳妇陈红红生气了，说他今晚再不回家这个家就散了。她早就受不了了，行李都打包好了，如果他今晚不回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为了自己的生意，没少跟朋友一起出去喝酒，每次醉醺醺的到家都是三更半夜。夜不归宿也是常事。

家里老人孩子都是媳妇一个人在照顾，每次媳妇埋怨他都没当一回事，说不上两句他的暴脾气上来还把她狠吵一顿，每次都把她气到哭。

这回电话里媳妇非常冷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不像是发发怨气那么简单。

本来他也没有太在意，只不过是酒局结束了他也就开车回家了，还想着回家看看陈红红到底是不是吓唬自己。

他媳妇陈红红是个非常懂事的媳妇儿，从来不惹老人生气，对于自己的暴脾气她顶多也是躲一边不言语，温顺又贤惠。

关键是长得还可人，要不是她等了五年的对象把她甩了，估计还便宜不了自己。

想到这儿，刘大壮得意的笑笑。

自己的媳妇就挺好，还相什么亲？！

“香丽嫂，我今年多大？”

刘大壮站在镜子前冲西屋吆喝，既然是相亲，那他就是还没娶媳妇儿。

他是23岁冬天跟陈红红相得亲，第二年夏天就跟她结婚了。

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有多大。

“大壮，你是睡癔症了吧？别给你说个齐整姑娘都叫你美的找不到北了，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了。”

这个香丽嫂，能不能不答非所问。

“我今年得有20吧？”

“你可拉到吧，你要是20俺婶子会恁着急？”香丽举着锅铲送了他一个大白眼，“都23了，前门儿大孬都有孩儿了，你还没摸着媳妇的门。”

23岁。

现在就是冬天，他媳妇儿陈红红也该出现了。难道今天相亲对象就是陈红红？

刘大壮心里一阵激动。

但是陈红红可是慧君嫂给他介绍的，至于刘改姐给他介绍的那个姑娘他压根儿就没相中。

“大壮来了。”

刘文科从堂屋卧室抱着三岁多的苗苗出来了，棉袄扣子还没给她扣好。

“哥，孩子起了。”刘大壮叫了文科一声，又蹲下来逗孩子，“苗苗，喊大大。”

河湾村的人喊叔都叫大。

“大大。”

小女孩就是乖巧，说喊就喊。

“咱婶子做好饭没？没做好的话就在这儿吃早饭，你嫂子快做好了。”

刘文科话音刚落，刘大壮激动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妈还活着？

“我回去看看。”

刘大壮撒腿就往门外跑，文科哥和香丽嫂在后面说的啥他也听不见了。

一路都在想，我妈还活着，王秋月还活着！

对啊，他现在23岁，王秋月也才52岁。身子骨还硬朗着呢，除了爱感冒没啥别的大毛病。

她最少也得好好活到63啊！

他咋忘了香丽嫂去喊他的时候，还说叫他去后院吃饭的事了。自己妈可不就是在后院住嘛。

刘大壮一口气跑到后院，长脚踢开院子的栅栏门，直奔那间土坯的小东屋。

窗棂里，王秋月拿着勺子正冲着他笑。

“臭小子，吃饭比弄啥都跑得快。”

这句话他熟悉，他一天能听母亲大人说上三次。

刘大壮心头一涩，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他想说，“妈，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但是喊了一声“妈”之后，他发现自己眼泪止不住要掉下来。

又怕被母亲发现难为情，随即慌忙说了一声，“我饿了。”

逃也似的就跑到堂屋去擦泪了。

不一会儿，王秋月就端着饭菜过来了。

刘大壮赶紧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净。

“给你先盛点吃着，我这两天又感冒了，叫你香丽嫂跟你去见人家姑娘，只要你相中就行，妈都没意见。”

他就知道母亲会这么说，她一向都是这样，温柔又通情达理。

“妈，这回我不想去，我才23不着急。”

刘大壮知道刘改姐介绍的人不会是陈红红，所以他不想去。即便是人生重来，他要娶的人也必须是陈红红。

上辈子，陈红红半夜还在家等着他回去呢。

如果现在见到她，他得赶紧告诉她：我其实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只是后来好像看到了一辆大卡车，后面的记忆就没有了。

应该是他跟那辆大卡车发生了点什么吧，醒来就已经到九十年代的老家里了。

王秋月听刘大壮说不去相亲，觉得不妥。

“那会行？你改姐都来跟我说好了，不管相不相得中总得去看看。人家也是对你的事上心，咱哪能不识个好歹。”

母亲跟记忆中一样，啥时候说话都带着笑。

以前他总是跟她犟，脾气也不好，每次驴脾气上来都能把爱笑的母亲给气哭。

不过现在不会了，他再也不惹母亲生气了。

即使是重生，他也不知道还能陪母亲几年。

还有自己的媳妇陈红红，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还挺想她的。

以前对她的态度总是随心所欲，自己遇到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总是拿她撒气，说话死烂不中听，把她吼的不敢言语。

有几次夜里他都是听到陈红红隐忍着的抽噎声，他非但没去哄她还冷漠的背对着她睡，并且厌烦的想有什么好哭的。

现在想想，自己算个啥？

挣了点钱就把尾巴撅天上了，一天天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也是在那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他反复回想着陈红红的话，那是一个女人心如止水的平静，平静的让他后怕。

在那一刻他已经决定应酬完以前约好的几个客户，以后就以家庭为重，在家多陪陪媳妇，偶尔带媳妇出去过过二人世界。

俩人当时还没结婚陈红红就被他搞大了肚子，不得已婚礼提前了半年。结婚半年儿子就出生了，从此以后就开始了鸡飞狗跳的生活。

上辈子，他跟陈红红几乎没有过真正的二人世界。

他知道，陈红红向往过。

但他没做到。

想到这儿，刘大壮站起来对母亲说，

“好，我去。”

他记得在改姐给他介绍的杜庄的姑娘之后，就是慧君嫂介绍的陈红红。

不去见见前面的，怎么能迎来后面的媳妇儿？

再说，他也不想让母亲为难。

上辈子他忽略了亲情，这辈子他得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