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办公室里。
陈泽宁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听着班主任说教,忽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吓得她一激灵,本能地向后看,印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子高高的穿着和她相同校服的男生。
只是,他那满脸的血污和湿了的头发有点鬼魅,瞬间让她不寒而栗,呆呆地忘了收回目光。
“看上我了?”轻佻的声音响起,是那个男生正盯着她,吓得她赶紧回魂,转过头去。
听得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你真是气死我了!”
是个衣着显贵的男人,面含愠色。
陈泽宁听他愤愤而道,“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这么报答我的?竟然为了一个上台唱歌的小歌手,还学会去酒吧打架斗殴了!”
“嗤!”男生轻蔑地斜睨了他一眼,“那你呢?听没听过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
“你!”
啪!又是一声响亮!
陈泽宁心惊胆战,但也听得七七八八,猜得七七八八,不过她一向没什么八卦心思,还是安静如水地听着班主任的“劝导”。
班主任找她谈话前前后后无非还是那几句,怎么也绕不开转去文科班。
因为她分科选了理科,可她偏偏不擅长!
这不,升了高三之后,成绩垫底,排在班里倒数,照着老师含沙射影的话说,她是拉低全班平均分的害群之马,万万不可留。
这新高三的班主任想要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她,净捡好听的说,说什么她高三刚开学,就算转过去了,课程什么的也能跟得上,文科大多都是需要背的。
反观陈泽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站得后背僵硬,心中哀嚎,好想坐下来松松筋骨啊,偷偷抬眸瞧了一眼正絮絮叨叨的班主任,人家压根没有要结束谈话的意思,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听着。
她不想转。
是的,她有一万个理由不想转。
在那个“学好数理化,打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她学理科学得真的好辛苦!
可是学文科,却是会被别人看不起的…
她不想被人瞧不起!
她所在的高中,是县里最好的高中,中考时铆足了劲考了上来,虽然入学成绩不是很理想,但终究是凭真本事考进来了,从没料想过进了高中后,成绩会一落千丈。
尤其是高二文理分科后,成绩断崖式的下滑,一直滑到了看不见的角落。
那个年代的高中,老师同学都是根据成绩高低、排名多少来对一个人进行评判的,她成绩不好,自然不受重视。
初中还是老师的宠儿,到了高中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这种落差感总是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她也想证明一下自己不是那么差,可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每天费老劲地学,依旧没有起色。
可为了最后一点点强烈的自尊心,陈泽宁坚守阵地,绝不阵亡!
但班主任还是直截了当地剥开残酷的事实,告诉她,她真的不适合理科。
“陈泽宁啊!老师知道你是一个学习很用功的学生,但是我们得根据实际情况来不是?”班主任对她不言语的态度搞得心烦意乱,知道她听不进去,摆摆手,只好作罢。
“行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思量思量!”
从办公室退了出来,正巧那高个子男生跟在他爹身后,抬着头,抄着校服裤兜,那么丑的校服裤子穿在他身上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衬得他的双腿笔直又修长。
想到在办公室的那一幕,她不敢往前看,只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着,只等他们没了踪影,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进了教室,在临时找到的座位坐了下来,然后才敢抬头去偷偷看四周,她看的方向正是于非凡所在的方向,中间第三排,黄金位置。
是的,之所以会选择理科还有一个最主要,就是她现在所能看到的那个人,她对他倾慕已久。
从高二同班开始,于非凡就在陈泽宁心底烙上了印记,照现在来说,她属于暗恋。
每个人的高中可能都会出现过这么一个男生,他长相好、学习好、运动神经发达、待人如沐春风,于非凡就是属于这类人。
“陈泽宁,陈泽宁!”有人在叫她。
回头看,是张唯一!
张唯一很胖,脑袋又大又圆,身子肥滚滚,人送美称“圆大头”,也有人叫他“肥猫”的,不过他脾气甚好,都是笑呵呵的,当然,人缘也好。
她同张唯一共同的特点可能都是:学习不好!
“怎么了?”陈泽宁问。
“你刚才去老班那里有没有看到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嬉笑着冲她眨巴眼。
惊天动地?
她愣了神,想到那个满脸都是血的高个子男生,嗫喏着,许久点了点头。
“哇!那你肯定见到言驰了!”张唯一高叫起来,眼里充满了兴奋,“快说说,他怎么样了?”
“谁?”她脑袋打结。
“言驰,胡言驰,你不知道?那个天天上通报榜的。”张唯一冲着她嚷嚷,“他也分到咱们班了,终于又可以和他一起胡吃海喝,上蹿下跳了。”
听他这话,感觉张唯一嘴里的男生和他好像关系不错。
陈泽宁联想了一下那个高个子满脸血污男,又想了想一脸镇定的班主任,按道理来讲,班主任应该先处理这个惹是生非又天天上通报榜的人才对,为什么班主任不耳提面命她,反而找自己说教?
难不成,他家有矿?
想不通!
耳边一阵一阵传来张唯一催促的声音,“说啊,发什么愣,他到底怎么样了?”
这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引来班里不少人朝她这边看,其中就包括于非凡。
她脸一红,说得结结巴巴,“就就就…那个,他被人训来着。”
“是呀!大头,我被我老爹训了一顿!”声音清洌如山泉叮咚,一个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不过,陈泽宁看了过去,他已经不是刚才看到的那个满脸血污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材颀长,皮肤白皙,面容俊朗的帅哥,额…虽然嘴角有些肿,却丝毫不影响整体美观度。
他的帅和于非凡不同,如果说于非凡是温文尔雅的帅,他则是张狂不羁的帅。
胡言驰一双桃花眼飞快地扫视着整个教室,在办公室看到的陈泽宁也被他迅速扫过,但没多做停留,她那个时候一点不起眼,短发齐耳,脸说不出是白还是黄,衣服永远都是肥大的校服,没一点十七八岁女生该有的如花年龄。
他也看到了于非凡,这俩人颇有渊源。
“哎呦,这谁呀,这是!”张唯一嬉笑打趣,“这不是咱们的推哥吗?”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胡言驰是个很能玩得开的人。
整个教室被他一番话逗得咯咯笑,也忘记了这节课是自习,这样嚷嚷,难免会把教导主任给招来。
当然,班里如果开始乱糟糟,头一出来维持秩序的肯定是班长,于是乎,于非凡站了起来,声音响起,不大不小,但却掷地有声,“大家小声一下,惊动了老师就不好了。”
胡言驰冷哼,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吊儿郎当地走进来,眼神锋利,只是整个教室都坐得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找个空着的座位真是不容易。
“言驰,这有一个,先坐着。”张唯一指着的正是陈泽宁的旁边。
今天是分到理科24班的第一天,都是乱找的位子。
胡言驰停在陈泽宁身旁,看着她,声音从她头顶直灌耳朵,“哎,你坐里面去!”
陈泽宁心里一惊,慢吞吞小心地挪动着屁股,还收紧了全身,看得出,她有点害怕。
“我说你,人家一小丫头,干嘛哎哎哎的,人叫陈泽宁。”张唯一就是一话唠。
胡言驰坐下后,两条长腿伸开了无处安放,只能弓起来,扭头看了看这个全程目睹自己被自己老爹痛骂又打的丫头,现在是一副全身戒备的样,不禁想笑,不过他懒得理她,侧着身子同后面的张唯一说话。
“你妹妹呢,不是和咱一个班?”
“她呀,这会肯定是去小卖部买吃的去了,你还不知道她,除了吃就是吃,体重都快赶上我了。”
张唯一有个龙凤胎妹妹,名字正好倒过来,叫张一唯,但是和他不同的是,张一唯属于圆滚滚娇小可爱型的,胡言驰暗地里都叫她“圆小头”。
“叫她听见了,又要撒泼耍狠了。”胡言驰眯起眼,似笑非笑。
他同张唯一和张一唯从小一起长大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当然,还包括于非凡。
“不是,你爹这次打你又是因为啥?”张唯一问,“我去释放内存的时候听见两个学生在厕所里说话,还有点担心呢。我说,你干嘛非要惹他生气?”
“你以为我想,”胡言驰怔怔地望向窗外,“再说了,我就让他知道知道,他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惹他。”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胡言驰显然不想同他讨论这个问题,话题一转,说起了别的,“对了,晚上一起去网吧CF对战?我请客!”
说到游戏,张唯一眼睛都直了,连连拍着胡言驰的胳膊,“好好好!去去去!叫着时樾。”
“那哥们在几班?”
“咱们兄弟班,23班!”
陈泽宁缩在靠墙的一边,下巴抵着叠起来的双臂上,眼神涣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胡言驰和张唯一说话,心里还在惴惴不安,她心想,如果班主任还找她谈话坚持让她去文科班可怎么办?
唉!开学第一天,真是什么糟心的事情都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