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秋天,昏黄的秋叶卷起浩荡的愁绪,被风抛洒到远方。
“无二,喝点汤。”病床边,母亲左手端着的鸡汤还冒着热气。
“妈,我还不饿,你自己喝吧,要不然凉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侧着躺在床上,听声转头,对母亲挤出一丝笑意。
“后视镜里的世界,越来越远的道别......”
母亲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无二,我去接个电话。”放下鸡汤,在外面的走廊中,仓无二还是听到了命运地低语。
“孩子他爸,无二这孩子,心脏又恶化了,医生说......最多一个星期。”门外传来了母亲的低声啜泣。
说起来母亲的手机铃声还是自己设的,以前最喜欢的一句歌词,现在成了悼词。
倒也不失一种幽默。
仓无二向上抬了抬身子,蓝白条的病服上,压着几条褶皱在背后,挤得生疼。
但疼痛起码是真实的。
刚打开手机,医生缓步进来,瞥了眼鸡汤,又瞟过病床边的患者信息。
“仓无二对吧,说了年轻人要节制,肾还疼吗?”
“医生,我还是一个纯情小伙啊。”仓无二无奈地笑,却并不惊讶。
“嗯?我看看。”医生拧着眉头,瞄着仓无二病床上的标签。
患者:仓无二
年龄:20
疾病:未知心脏疾病
“哦哦,我记错了,怎么最近老是记错!”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挠着头,紧张地走出病房。仓无二摆了摆手。
而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次了,他的病总是被记错,医生说是肾脏问题,护士说是脑子问题,还有人误记成其他的疾病。但,无一例外,全都致命。
“最近,一种感觉自己的记忆和这个世界的记忆不一样事件多次出现。并且人群在不断扩大,不断地有人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提出了质疑。
有学者专家表示,这种事件叫做曼德拉效应,一切以文字历史为准,大家不需要太过惊慌......”那台挂在白墙上的老式电视适逢响起。
“曼德拉效应吗?”自言自语地说着,他看向无力苍白的手掌。
手掌蜷曲,舒展。深深的无力感萦绕心头,这种疼痛不断地提醒着仓无二,虽然他从没忘记过自己的病。
曼德拉效应与他无缘。
母亲打完电话,进来把鸡汤的盖子合上,安慰了几句无二便出门上班。
到了晚上的时候,仓无二刚看完比赛直播,看到自己支持的战队输的一塌糊涂,又看到狗群友在群里发自己十连抽双金的截图,气的有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美。
只可惜美是短暂的,剩下的只有失眠。
正在仓无二辗转反侧的时候,突然,他发现眼前的蚊子突然停在了半空。
秋天的蚊子,飞的比较慢可以理解,但是完全停下来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回事?我的身体怎么突然动不了?
仓无二的手指无法动弹,眼皮仿佛冻成冰般。
努力地起身,可似乎都被某种法则约束了一样,无数根铁锁链死死压着他。
不会是鬼压床吧?
这样想着,仓无二用唯一能动的眼球,余光瞟着周遭的世界。却发现窗口的蓝色窗帘,突然变成了红色,又变成了白色。
不仅仅颜色,材料也从麻布变成了针织,新旧也在变化。
头顶的白织灯突然变成了LED灯,又变成了红色的霓虹灯。
仓无二逐渐意识到,这个房间一切的事情,除了他周围的东西,都在飞速的改变自己的样貌。
不!不是改变样貌!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
周围仿佛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在不断地改变病房里面的事物,整个空间与时间就像被扭曲的纸一样,不断地交替更迭!
一阵生疼仿佛随着这些视觉挤入瞳孔,信息如同沙海流沙,纠缠在垂死的身躯上。
头好疼,心脏也好疼,是时候了吗?
仓无二努力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害,摆烂摆烂,反正我也活不过一周了,也没必要这样挣扎下去。
垂死之人对于死亡早就有所预期,仓无二仔细地感受着它,而周围仿佛随着他的放松放缓了变化的节奏。
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在耳边作祟,那种声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一时让人难以判断。
仿佛古神的低语,又仿佛深渊的呼唤,仓无二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有两种力量在互相撞击。
但是没有多久,这股力量又停了下来,而仓无二失去了知觉。
......
第二天一早醒来,仿佛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打了个哈欠,侧过头看了一眼心跳。
接着打开手机,刷刷朋友圈。
自从三年前他突然心脏突发疾病以来,仓无二就养着了及时回复消息的习惯。
一是时间充裕,二是让自己感受自己还活着。
以前的他是学校的名人,虽然家里穷,可成绩好再加上随机摇到了一副帅脸,让自己刚生病时候的对话框直接达到了九十九加,不过还是地变成了稀稀落落只有几个,留下的都是好哥们。
“怎么这王哥今年又换女朋友了啊,实在是长得没我一半帅。”仓无二自言自语地说。
“好家伙,这小胖今年又出国了,就不怕病毒?”
群里,最近的聊天还是几个熟人在一起讨论电子竞技。
什么老干爹勇夺TI冠军,什么S13RNA势在必得。
后来几个好哥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很精彩,但并不羡慕。
春天有春天的忧愁,夏天有夏天的焦虑。
在活着的日子里,仓无二充分地热爱着自己的生活,在这个没有面对生活和工作的琐事带来困扰的人生中,他自以为已经品尝过时间中最甜美的一部分果实。
他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太多的留恋,除了他的父母。
但是一想到自己还有一个靠谱的弟弟,一直在照顾着自己的父母,仓无二也就安下心来。
他关闭了手机,静静地躺在床上。
在一阵不明确的时空里面,他仿佛提前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感受到了一种汇合地躁动。
心脏里面两种力量再次激烈的碰撞,这次碰撞显得非常奇怪,仓无二并不反对,反而乐在其中。
一种诡谲的脉动逐渐充斥着仓无二的大脑,就好像昨晚潜藏的病毒在今天正式爆发一样。
边上各种仪器的数字波动越来越大,心率下降地尤为严重。
90、80、70......
仓无二却并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脱离自己的肉体,而是坍缩在自己的肉体中一样。
医生护士听到了仪器报警的声音,飞快地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