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做梦吧，我肯定还没清醒过来。”

教学楼的天台上，装修简陋的水泥地面，途年杵在原地，怔怔的凝望着前方天空的一幕。

蓝天白云的晴空画面里，刀剑与鳞甲的切割声是那样清脆，伴随着每一次交错的进攻，爆闪的火星如是碎雨一样撒落，随着坠落的过程冷却熄灭在空中。

途年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眼前的一幕并非是他眼花或者神经错乱。

他掐了自己一把，在轻微的疼痛中确定现在并非是在梦境，他真的大白天见鬼了！

天空中交错身影的其中一位正是前几分钟把他邀请到天台，要跟他说悄悄话的青梅姜梦妍，他本来都满心期待以为对方大脑开窍终于决定在高考到来前走出那一步跟他确定关系，他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对方了，连她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大概都能根据她的喜好推测出来。

结果呢？

然而现实就是，她现在跟尼玛做梦一样，浮空而起，踩着空气在天空闪转腾挪。她穿着JK的校服，下身蓝白格纹的裙子像被按死了一样，硬是没随着气流而掀起，让他目睹另外的风景。

她手里握着柄细长刀身微曲如是弦月般的长剑，刀光闪烁，一股凌厉的切割感伴随着长时间的注视而刺激得眼球生疼。

她正持着这样锋锐的剑，与另一位不知是人还是什么变异生物的家伙战斗在一起。

那家伙全身都浮现出细密的盾甲鳞片，青黑的光泽潋滟着自高空直射的阳光，他表情狰狞，眼眸发红，扭曲的五官表情下一嘴尖牙暴虐地生长，弯曲成尖白的弧形，像吸血鬼，整体看上去像是生物异变中的鳄鱼人一样。

然而当姜梦妍的利剑砍在上面，除了高频地斩击摩擦起的火星外，并没有在上面造成任何别的伤势。这让底下的途年一时都难以判断到底谁占了上风。

有一说一，虽然眼前的场景很魔幻，冲击很强烈，但有一点他很确信，姜梦妍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青梅，甚至在刚才上课还叫醒了因为课程无聊而打瞌睡的自己。

她是关心自己的，所以途年也理应担心她的安危，为她祈祷，不说赢下对面那个可怖的家伙但保障好她自身的安全才是途年该重视的。

虽然就眼下来说他除了给她打气也做不了什么多余的事。

话说这样直观地呈现不属于大众所知的画面真的没问题吗？你们都不带演一下的就直接真枪实弹的干，这要是被人发现，你俩满身的伤又该如何狡辩这其实是在拍戏？

经历长达几分钟的观战，途年的心态也慢慢缓和，甚至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担心这一幕泄露给普通人会发生何等的剧震——虽然他自己也是，不过就他跟姜梦妍的关系，勉强能算她半个内人吧？

“途年！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就在他单方面拉近与姜梦妍关系的时候，与怪物纠缠分开，总算有多余目光关注途年的姜梦妍看到对方居然还处在离战场如此近的地方，当即惊慌地娇喝道。

她真怕怪物不顾一切地朝他发起突袭，途年什么人她还不清楚吗？就一普通到连高考都为难的高中生而已，怎么可能扛得住【神侍】的攻击啊！

哪怕只是随手的一击，都足以带走地面那个高中生的生命，并且还难以留下全尸。

所以对于这样的情况，她又怎么不惶恐这一幕的发生，因此才不顾形象地朝他大吼，宛如被渣的怨妇一样抱怨地喊道。

“啊？安全的地方？”途年发怵的重复一遍。

心想连他妈鳞片人这种诡异的生物都出现了，那待会冒出头巨龙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所以这个世界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哎呀，笨死了！”姜梦妍都忍不住为对方的呆瓜行为而着急，“就是教学楼里，总之不要出现在这里，太容易引起【神侍】的注意与攻击了。”

说话间她还要提防并抵挡对方的攻击，拼尽全力地拖住对方，以免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

“哦，好的！”途年听话的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忙不迭的撒腿就往天台边敞开的门口的方向跑。

到底是眼前发生的一幕太过惊骇，并知晓自己暂时不会出现问题，所以途年才放弃了本能的逃跑，继而持续观战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毕竟在现实里出现这种情况，不亚于茶国官方发布正式的通知说灵气复苏了，大家可以开始修仙。然后官方的通告里还贴心的附带修仙的技巧与方法和详细的境界划分，缜密的文字里无一不在说明这一切的可行性。

总之很不真实就对了。

姜梦妍在担忧之余挥剑与神侍又一次错身而过，她长剑上撩细切，企图以极致的手法攻击对方的眼睛以达到致盲的效果。

虽然被神恩力量污染，各方面都趋于向怪物发展的对方视力并非是感知这个世界的主要方式，但没了视觉只依靠其他如听觉和嗅觉等的方式，应付起来总归要轻松许多。

但可惜攻击被对方察觉并轻易的躲过了...果然没那么容易啊。

姜梦妍不免失落的想到。

话说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高中啊，还是在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宣布重要事情的时候！

“真是难缠的家伙，不过我们已经纠缠这么久了，很快我的同伴就会赶过来，到时候你必死无疑！”

姜梦妍剑指对方，轻微的喘着粗气，眼神坚定又自信的盯紧着神侍。

然而神侍对姜梦妍的主动坦白并没有任何的表示，也或许他早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追求力量总归是会付出代价，越是怪异就越强大。

这个世界既然存在神明，那人类势必不会是世界的主流或者说食物链顶点的生物。

只是与世界其他神秘物种不同，人类依旧高调的生活在世界上，占据着庞大的地理板块和恐怖数量的人口。

但相比起对世界的探知，就好比动物园的动物对生存区域的认知，他们的活动区块实际只占很小的地域，尽管如此，人类也依旧有着超五十亿的恐怖人口。

姜梦妍没等到神侍的回答，亦没有观察到对方的表情变化，这说明对方神侍化的程度很深很彻底，一般这种高度神侍化的家伙，是不会有机会恢复原本的人类身份。

简而言之，他既然出现了，就是必死的结局！

神侍又展开狭长尖厉的爪子朝姜梦妍攻去，在此前的纠缠战斗中他一直以如狮般尖长延伸的爪子为武器，但尴尬在于，他手臂的长度比不上姜梦妍长剑的长度，就造成了对方一直谨慎又小心的试探进攻，一击即退，从不给自己缠上她的机会。

这就造成他暂时没有办法真正伤害到对方。

不得不说姜梦妍的应对十分的机灵甚至于取巧，但同样的，她的试探性攻击也没法割开他满身包覆的青黑色鳞片。

说到底这种级别的敌人压根就不是她能应付得了的，只是她倒霉的恰好遇上，秉承着【神辉】的职责，她才不得已拿起刀剑与对方战斗。

“梦妍，加油啊！！”

无事可做，躲在天台楼梯间里的途年躲在门后探出半边身子和脑袋，为天空疲于战斗的姜梦妍加油助威。

“加个锤子！”姜梦妍都要爆粗口，“滚回教室里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她没好气的说道。

“呜呜呜，你凶我，你完了，今下午放学我不去你家补习功课了。”途年不甘示弱的回应了一句，还是听话的选择撤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啊，别呀！”姜梦妍下意识的就要说些挽留的话，但下一刻尖啸贴脸的风声打断了她后面还没说出口的话——神侍可不会给你机会拌嘴，他只是冷漠机械的发起攻势，杀死阻拦他行动的所有人。

这份攻击性是麻木没有明确目标的，像发狂又饥渴的野兽不会在乎捕食对象是什么物种，在确定对方没有威胁性后就会主动发起进攻，打败和杀死猎物然后品尝神恩之力的美味，混杂着鲜血与骨骼一起嚼碎了吞咽进肚子里。

姜梦妍急忙横剑格挡，可近身过来的神侍好不容易抓住完美进攻的时机，他的攻击又岂是如此轻易就能化解的？

神侍一只手抓在了剑身上，手心中渗出的盾甲鳞片完美的抵御住刀刃的锋利像是握住了根普通的棍子，随后他挥出另一只手，极其聪明又刁钻的抓向姜梦妍的脖颈！

对方的手比姜梦妍整张俏脸都大，这要是亲身承受一击，她也不用活了，怕是连带着脖子与脑袋被五根锋利如刀的爪子抓碎成五等分的肉块。

姜梦妍立刻放弃武器，松手后退，在空中她还真没多少承接她身形的‘地面’，依靠着【疾行之影】这个神恩‘轻快’和‘迅疾’的特性，勉强做到的空中漫步。

但局限性也很明显，她无法做到如在地面那般迅速的反应力和执行力，毕竟她现在踩的是空气而不是夯实的土地啊！没办法借助力的相互作用力而形成的反冲做到快速避退。

这也就导致，她的后退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迅速！

神侍立刻放弃了长剑，将之以蛮力的方式投掷向姜梦妍！长剑在蛮力的作用下高速翻转，如是抛物线中转动的风车一般，它甚至还没命中目标便开始倾斜和下落，但在极短的距离内，它还是命中到目标！

“梦妍！！！”天台处忽然响起了途年恐慌担忧的声音。

刚才的一系列动作都在分毫的时间里，所以就在途年转身准备逃跑的间隙，噗呲的血肉穿破声就清晰的传递到途年的耳朵，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

他当即回头一看，便是已经注定的悲剧上演！

转动的长剑以极大的蛮力及转力轻松地削开了姜梦妍的整条手臂，乃至她的半边肩膀——尽管在后退过程中的姜梦妍察觉到攻击并快速躲避，但也来不及完全躲避，于是在求生的本能下，她再度断尾求生般选择保全性命，侧开身子让身体边缘的部位承受攻击。

不至于命中重要部位从而导致被一击毙命。

于是自然而然地，她的手臂乃至腰侧的皮肉被切开，身上穿着的jk短袖当场如敞开的大门般，露出侧边的风景，没有那令人热血喷张的美景，只有狂涌的如是决堤的血液宣泄着流出，眼看半空都下起了漂泊的血雨。

“梦妍！！！”途年再度惊恐的大吼出声。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自身的处境，下意识迈开腿就往姜梦妍坠落的方向逃，姜梦妍也没因为这一击而彻底失去意识，尽管生命垂危之际她很想呵斥途年快退回去，但她终究没力气说话，状似无意的循着本能往天台的方向落，不至于彻底从六七楼的高度摔下去让身体四分五裂。

扑通！

姜梦妍轻巧地摔在了天台上，像被风承接的羽毛，安然落地。身体止不住的血液如注流淌很快浸湿一片范围不小的区域，意识朦胧之间耳边只有熟悉担忧的惊吼声。

由此声音可以联想出一张焦急的面孔和吼破声的嗓子，以及途年那哭红的眼眶，和担忧到不知所措注视自己的眼神。

惊慌、无助、恐惧、害怕。

“梦妍，醒醒啊！别睡过去，你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途年跑到她身边，伸手想去止住姜梦妍身体创伤狂涌的血液。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按住她的肩膀乃至腰侧的切口，那一刀根本无迹可寻，只有可见的锋利，绞肉般的横切开腰部，隐约可见里面的器官和染血的骨骼。

“梦妍！！”途年跪在她身侧，彷徨无助地哀嚎道。

他除了这样如今也没有办法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血，流经在水泥地面，累积成血色的血泊，鲜红的血面上甚至能清晰的看见天空的倒映，一切都是可怖的鲜红色，就连白云都是。

饶是途年在不懂医学，一次性如此大量的血液流失，死亡的风险已经被无限提高，直到推伸至神仙难救的层次进而无望地面对死亡。

这绝对不会是他想看见的。

明明前几分钟还在一起聊天交流，说中午该去食堂吃什么，然后午休的时候去刷哪科目的题，可以的话途年还想午休一会，以养精蓄锐面对整个下午的课程。

如果让途年牺牲什么来换取对方的安然无恙，途年肯定会不惜一切，哪怕从此上课再也不打瞌睡，和认真刷题完成作业。

他几乎能拿出迄今为止所有以往都做不到的事，用这份牺牲自我的诚意去换取姜梦妍的生命，可这毕竟是单方面的，且存在于途年对于绝望的一丝希望的念想。

它是不真实的。

今天发生的这一幕何其梦幻，为何见证梦幻的代价会如此严重甚至令人无法承受。

如果可以，他宁愿永远都蒙在鼓里。

如果可以，他宁愿做她一辈子的跟班从此指东往东绝对不敢不听从和执行。

以往的回忆那么美，只是因为知道即将要失去了，才会开始无下限地纵容对方，哄她开心，以求换取她能够忍受一切痛楚激发起求生的意志。

“我能把我想要的一切都交付于你，我只求你能活下去。”途年悲哀地说。

“既然这个操蛋的世界魔幻的一幕都出现了，那神明肯定也是存在的吧？如果...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我愿意分摊我的生命，只求她能活下去。”

途年满目柔情地盯着地上安静苟延的姜梦妍，对方如今的模样如是睡美人一般，只是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惨白，肩膀乃至腰部的创伤处，温热的血液还在不断从她娇弱的身躯里流出。

真难想象，那么娇小柔弱的身躯是怎么流出那么大滩的血迹，把地面积攒成血泊。

“不要啊！！”途年瞪大眼睛，瞳孔骤缩，凝望着这个女孩气息的沉寂，慢慢的沉寂，直到彻底失去生机。

“可以。”忽然有人出声了。

途年猛地一怔，他突然感觉到眼前的女孩不在流血了，甚至于脸色的惨白也开始恢复红润，不知这是否是途年的错觉。

短短的几分钟内出现的场面和冲击太多了，已经令他失去对现实的感受。

“你先前所说的，分摊你一半的生命，我接受这个条件，并将之作为契约，来换取你身旁女孩的性命。”那突兀的声音又说。

“好！”途年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先别急着答应，这只是你的条件，我还没说我的。”那声音轻笑了下，接着郑重而庄严的补充道：“你那一半的生命不会属于这个女孩，而是...属于我！”

“你将与我完全契约，奉献你一半的生命。相对的，我会令完好如初的女孩展现至你的面前。”

“还有吗？”途年问。

“没了，我现在想要的只有这些。”

话毕，途年的身边浮现一团光辉，紧接着光辉往人类的方向转变，先是身材，再是五官轮廓包括头顶的发丝，细致入微地转变着，直到变成活生生的人类示人。

“人类，初次见面，我名为哥伦比娅，在你们人类的神话历史中，都称呼我为统御与权君的至高之神。当然，我自是没那么伟大的。”哥伦比娅自我调侃了一下，但见到途年满目悲痛，便是收起了轻浮的性子，转而认真的说道。

“立好条件的契约我自当言出必践，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虽然你也没机会反悔了。”哥伦比娅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悬在天空的神侍原本因为失去了对于神恩之力的感知而僵硬在原地，不知所措。可现在他忽然像是嗅到了极为浓烈而美味的珍馐，那是一种源于本能的饥渴和冲动，令他忍不住飞扑向下，朝着金色的人形轮廓哥伦比娅而去。

“小心！！！”途年下意识说。

哥伦比娅没有回话，亦没有任何的反应，金色的轮廓里，祂面容含笑地凝望着途年。

神侍在飞速接近，于半空中改变身形，双爪朝前，整个人如是射出的箭矢般笔直地坠落，在途年略显惊慌的视线中，哥伦比娅轻微抬手，指尖轻点空气，然而只是这一微小的动作，却犹如蝴蝶效应般牵扯到许多。

诸多未知的能量与元素都受到调集，从未产生一种频荡，神侍在接触到圆形扩散的频荡时，立即像是被利器击中，宛如全垒打般被机会出去，倒飞在半空，进而受到能量的蚕食与干扰，解体在半空。

从生物层面消失，转化为另一股的能量溢散在空气中。

“此即我的力量，当然，这份力量也将会属于你，签订契约，我拿走你一半的生命，为了让你不那么快老去而失去对我的作用，相对的，我将以我的力量填充你的空缺。”

哥伦比娅轻笑。

途年并没有因为这看似天降的好处而感到惊喜，也没有因为即将迎来的强大而兴奋。

“救活她，拜托了。”途年只是如此请求道。

“当然。”哥伦比娅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