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如墨。月亮被乌云遮挡得严严实实，透不出半点光亮。

雪国国都城墙上。

“雪临渊，当初你接近我是不是就是为了夺下夜国？”

女子红衣萧瑟，寒风卷起耳边的发丝在空中挽出一丝弧度，素手执剑，鲜血顺着剑尖一滴一滴地打在青石砖上。

“阿……阿璃……”

男人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喉结，随后稳定心神，强忍着内心的痛苦，但吐出的话语却依旧冰冷彻骨，让人寒心。

“二十年前，夜、青、雪、骊四国大战，你父皇杀我双亲，导致我雪国群龙无首，最终大权被王叔雪苍河夺走，并且害我惨遭追杀数月，流离失所，差点陨命，如今我只不过是为他们报仇罢了。”

呵，报仇？夜琉璃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曾朝夕相处数十年的男人，眼里却充满了陌生。

她忽然发现，眼前的男人早已经不是十多年前刚从雪地救下他时那个唯唯诺诺、凡事皆听她、顺她、护她的那个男孩了。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年救他时的场景。

她虽身为夜国公主，却因体质孱弱，从出生起便跟随师父和贴身宫女云清住在雪山之巅，常年依靠雪山上的灵泉滋养续命。

师父将她抱来雪山细心照顾了四年，待她一切情况稳定后就闭关了。

那年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不曾停歇，她因贪玩到太晚，找不到回山的路，跌跌撞撞下遇到了重伤昏迷的雪临渊，最终还是师父突然出现才救下了她俩，但是第二天师父却又不声不响闭关了，而他便在别苑落了根，这一住便是十年。

她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平淡下去，直到那晚，他告诉她身世，他说雪国现任国君暴虐、荒淫，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父皇的旧部与他取得了联系，欲助他重回雪国，重掌王权。

她同情他的遭遇，于是不顾云清的阻拦、师父的嘱托，把云清打发回夜国王宫后，毅然决然地随他一起下了山。

陪他征战四年，助他夺回王权。

可如今他却趁她回雪山疗养之期，伙同青国，进攻夜国，甚至杀害了她还未来得及尽孝的双亲。

若非云清在父皇母后的嘱托下，从暗道逃出王宫，冒死跑回雪山告知她一切，她可能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雪临渊，在这世上，你曾是我最亲，最信任的人，可是如今，你却是伤我最深之人。”

夜琉璃心里再怎么恨雪临渊，但是理智还是告诉她，此时不能动手杀了雪临渊，她必需克制住心底的这份恨意。

四国征战良久，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如今夜国已是雪临渊的囊中之物，再加上他与青国联盟，青国与骊国又是联姻关系，眼下战事稍有缓和，但若是现在杀了他，夜国、雪国群龙无首，必会引起其余两国的争夺，到时硝烟必起，届时，百姓又将流离失所、骨肉分离......

“放箭！”

一道女子的声音突兀地响彻上空，在场的两人均露出些许诧异。

然而，诧异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随即夜琉璃露出释然的微笑，抬头面对着漫天剑雨，她缓缓张开双臂，似乎是在拥抱死亡。

这样也好，就这样死去，今生未尽的孝，来世再好好报答。

“不......不要，青鸾，你怎么敢的？你怎么可以？不许射……不许……”雪临渊在那一瞬间崩溃了，双目血红，飞速冲向来人，双手死死掐住来人的脖子，愤怒地嘶吼着。

青鸾从未见过如此癫狂的雪临渊，瞬间有些惊愕，但胸口传来的窒息感迅速将她拉回现实，她脸颊涨得通红，眼神却依旧透着不屑。

“雪临渊，你敢杀我？没了青国的支持，你觉得你的王位还能坐得稳吗？……”

雪临渊闻言身体微震，眸中的血色渐渐褪去，手中的力道顿减，最后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头低低地垂着。

青鸾趁机挣脱，捂着脖子后退两步，咳嗽几声后，撒压着嗓子还不忘嘲讽，

“呵，雪临渊，心爱之人即将死在你面前，而你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为她报仇都做不到，怎么样？这滋味不好受吧？从今以后，我要你身边就只有我一个女人，也只能有我一个女人，我堂堂青国最尊贵的公主，背后拥有青国和骊国两国的支持，还能比不上她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说话间，夜琉璃胸口连中数剑，利箭破空刺入身体的声音在雪临渊耳畔传来，雪临渊猛然回过神来冲向城墙边伸手想拉，但是为时已晚，夜琉璃已经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下急速坠去，

夜琉璃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剧痛，下坠时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中隐约仿佛听又到了师父那温柔的嗓音。

师父，对不起，璃儿没有听您的话，我再也等不到您出关了！

夜琉璃眼角划过一滴泪，眼前好似又出现了那一抹白色的面具，还有那冰冷性感的薄唇，她伸手想再触碰那副冰冷的面具，总感觉面具下的面孔自己应该是自己熟悉的，仿佛是烙印在自己灵魂最深处一般。

她忘不掉，她好想看一眼那藏在面具下的面孔，但是在触碰到面具的那一瞬间眼前，景象却消散了。

是人之将死前的幻觉吧，夜琉璃缓缓闭上了眼，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

师父，若有来世，你还做我师父，可好。

夜琉璃缓缓闭上了眼。

良久，夜琉璃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似被一团棉花包围一般，下坠的速度骤缓，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夜琉璃激动地睁开双眼，在看到那熟悉的银色面具时，埋藏在心底的委屈、伤痛等皆一股脑全部涌出，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住地往下淌。

师父？真的是你吗？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