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隅之地待得时间太久，我都快要忘记腐化的最初执念。”

面前男人竭力站起，跌跌撞撞地走向黑色翻腾着木剑碎片的沼泽。

随着他的步入，潭水逐渐澄澈。

稀稀索索的声音从水底响起，树妖的枝条迅速穿行而出并占领原本空荡的岩壁，被剑气冲撞到岩壁上昏迷的祁欢和完全沉醉于幻境的少师裴，则被蔓延的枝条禁锢住。

男人立在水中央，深深回眸。

“执念已破，幻境已解。”

“这个叫祁欢的弟子，他的执念很深，如果可以，答应我不要让他离你太近。”

沛妍被他看着，生出一种被人透过自己看其他人的膈应感觉。

见她许久没有回声儿，男人的眉眼间出现些无奈，“算了，你答不答应都无所谓。”

“或许，这就是幻境存在的意义。”

他在水中散落的发丝中夹杂着另外一张熟悉的脸庞。

小男孩的面目与他上下对应。

“那些弟子，在我的幻境里。无限制地放大他们的执念，让他们在破除树妖幻境的成就感和愧疚感中慢慢耗尽生机。”

男人的手透过水面，抚摸着在破碎涟漪中的面孔，“他不愿与执念为伍，所以将我剥离。有他的树妖幻境在，掌教不会发现这儿的蹊跷。”

沛妍看着他沉入水中，消失在视线中。

久久无言。

那男人，该是喜欢原主的吧？可她存在这个书中世界的目的便是要

【系统提示：恭喜您已完成任务*活沼泽，已转化后计入上神域斩妖除魔的KPI。由于没有对妖物进行捕捉，本次统计数值仅供参考。】

还要捕捉？这也没人和她说啊！

刚刚那男人都散在水里了，现在还能捕捉吗？

要不，下一次遇到的时候再说吧……

【1/404 not found】

看了系统自动生成的KPI转化参考，沛妍几乎是要绝倒。

这，这日子怎么才算个头啊！

“水生木，腐则为泽，这执念本身何尝不是最要命的幻境。”

小男孩童声说着老成的话语，一副絮絮叨叨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见他一手一个熟练地掐着祁欢和少师裴的人中，直到将他们二人掐醒，“醒了？游过去吧。”

“这由执念凝成的沼泽深潭，才是弟子试炼的第二关。”

“这潭看着浅，实际上可深了！”少师裴感觉来到了自己的主场，“依据我所藏的玄观派弟子试炼应试宝典上所记载，这一关的通过率是屡创新低。”

“你蛮懂的！下次把这个所谓的‘应试宝典’带来给我看看。”

小男孩示意性地伸出手，“让我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市场需求，下次让他少写点乱七八糟的。”

难道是要反出题组吗？

冷不丁的，感觉到祁欢看着她的表情有些许奇怪。

像是担心自己的眼神太过目的明确，他又稍微避嫌地别开头。

两人刚步入深潭，便感受到自己身下出现了道与自己模样相像的影子。

“这是你们执念之身，只有比自己的执念更强，才能游过此潭。”小男孩用手搅动水面，破碎的虚像在其下显现，“待你们上了岸，便会将心底的执念留在这潭水中。”

黑色的影子在祁欢的身下不断膨胀，往下扯的力气大到几乎要将他径直拖进潭底。

“少年你的执念还蛮深的，要不游回来让我帮你看看？”

咕噜咕噜咕噜。

祁欢喘气的功夫便被身下的影子扯进水里，闷了好几口水。

“你这弟子的执念，不得了啊！怪不得连他都说，让你把他放的远点。”

树妖小男孩前脚还是一副嬉笑打趣她的样子，后脚便站在她侧边故作成熟的开口。

“那男人是我早年间割裂的执念所化，自然他也有能幻象的本事。”

“至于第二关弟子的挂科率高，也多少是因为他将水潭与幻象相结合，让人分不清是真还是假的缘故。”

“分辨不出，便会被自身执念所幻的虚像拖入潭底；分辨得出，心性也不一定能比自身的执念更坚定。”

小男孩玩够水，站在岸边看两人战况，“更何况，好些弟子压根分不清何为执念，何为心性。”

emmm，她也分不清。

要是现在淌进潭，大概于她而言，想要扶持祁欢的执念会更大一些。

“我给过你机会，但你对她只有心中滔天的恨意，我便不能再留你！”

水中，祁欢的耳边又传来与幻境中男子相同的声音。

“你在幻境里杀了她，却又不敢在现实中对她下手。难不成，你对她还有所歉意？”

歉意？何来的歉意？

她既然在现世的时候就开始将他的命运玩弄于股掌。

现在这水里的执念，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推向这样的纠结中！

“因为看见她倒在你面前？可你自己知道，你的父亲也这样倒在你的面前，不是吗？”

眼前呈现出角斗场里的那一幕，红色的液体充斥视线。

只是转眼，在水面上扑腾的祁欢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水里沉。

“蛊惑我，一次次试探我。”他四肢划动得愈发沉重，动作也相对地越来越慢。

“你既然是我心中的执念，便不要设法阻拦我！明明你也知道，是她！与玄观派众人，和皇族勾结，才导致了我的悲剧！”

难道是他心里对复仇的执念太过深刻吗？

所以无法挣脱这样的执念，他就不能通过第二关的弟子试炼吗？

“天下铁匠皆受到征召，与我同遭遇的人，也绝不是一个两个！”

无法通过试炼，便不能为父亲讨回公道，便不能为天下因不合理征召所破裂的家庭讨个公道！

难道讨一个合理的公道，便是为仙门弟子不该有的执念吗？

在心中无声呐喊的瞬间，祁欢感觉到身上越来越重的水像是被人大力破开。

往身下一看。

黑色的执念影子虽然还在，但却不再将他往水里拖，反而浮着将他往水面上举。

祁欢很快便成功上岸。

回看水中影子，只看到模糊的一行话——水可载舟亦能覆舟，执念与坚守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