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间极为寒酸的四合院内站着两人。

出门在外劳累一天的马师父终于有了和徒弟闲谈的时间，两人同站在一条金坷垃化肥袋子上，此时正在闲聊。

少年剑目英眉，白皙的脸庞如刀削一般，眸中透露着一股不凡气魄。

马师父素衣灰衫，塌鼻子小眼睛，今年已经六十九了，不过身子骨倒是硬朗得很。

“基本功练得怎么样了？”老人憨态可掬，看牛振国的眼里满是慈祥。

牛振国听到这话，整个人顿时打了个冷颤。

“师父，那‘接化发’真不是我说，根本上不了台面，只怕我还没有出手，就被人给打死了。”牛振国低头弱弱道。

“我可不想顶个黑眼圈……”牛振国汗颜道，右手揪着短袖线头。

老人眉毛一皱，小眼睛里骤然闪过了一丝精光，牛振国后退半步，以为马师父要用浑元拳法教训他。

没想到，老人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反驳牛振国，他就想和自己的小徒弟聊会天。

“来来来，咱爷俩来聊会儿。”

……

在经过两个半小时的深入交谈后，这位老人家终于是说不动了。

“振国，耗子尾汁啊……”老师父拍了拍牛振国的肩膀。

牛振国不好意思地挠头应和，他不敢多看老人一眼。

而牛振国之所以不敢多看，并不是因为老人会爆炸。

只因老人的眼眶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处淤青，那发黑的眼眶让老人看起来十分滑稽。

牛振国此时铆足了劲憋着他那有些泄气的嘴盆，似笑非笑，哭笑不得。别人不清楚，可牛振国知道，这准是小老头去哪家武馆碰瓷被人打的。

说来也巧，牛振国在八月十五那天去庙里烧了一炷香，心想祈福给自己讨点好运，可忽然从房梁上掉下来的一颗玻璃球竟将他砸晕了过去。

醒来后，牛振国竟发现自己的眼珠子有些异样。

在他的视线中，自己的眼前忽然多了一块直播面板。那面板上面画着许许多多的触屏按键，牛振国在从刚开始的震惊过渡到现在，也是耗费了不少心血。

终于，经过两年半的研究后，牛振国发现，眼前浮现的那一块直播面板竟然能和现实世界同步沟通，面板上的按键竟然和手机里使用的直播软件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牛振国可以用自己的右眼珠子直播，并且受众极广！

这可以说是牛振国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

不过，他那次直播不小心拍到了师父，结果碰巧马师父被人偷袭。

“年轻人，不讲武德！”

得亏对面说给医药费，在硬扛了数十招后，一头栽倒在地，老人才肯罢战。

而关于他师父的糗事也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

在网络这个大洪流里，凡人就没几个能站得住脚的。

因为除了键盘侠和喷子之流，还有各式各样的拽哥拽姐，甚至于花样百出的各种后起之秀，狠人实在是太多了。

牛振国的师父，也是从这里出名的。

老人没什么时间看直播，所以对于网上的事并不怎么知情，只是时常会吐槽自己出门会被人莫名其妙地取笑。

“我这样的一个老头子，又不是名人，那些人看我干什么？我还能有什么笑话嘛？年轻人还总是笑，难道人老了就这么好笑吗？”老人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每每到此，牛振国总是心虚地低下头，心里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把师父的糗事放到网上去。

老人对牛振国视若己出。

他爷俩没什么收入，老人是在十年前收养的牛振国，那年振国才八岁。

寒冬腊月的，小孩穿着一件夏季才穿得住的短袖，裤子就别提了，不知道从哪扯的金坷垃袋子随意地绑在腰上。

老人第一次见牛振国的时候，小孩儿的脸惨白惨白的，手爪更是冻成了十根冰棍。

见此情形，老人的小眼睛瞪了个溜圆。

他二话没说，直接就把披在身上的绿色军大衣裹在了牛振国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父母呢？”

老人用力地擤了一下鼻涕，甩手就抹到了金坷垃袋上，碰巧那化肥袋上有个小日子的肖像。

小孩眸子闪动，鼻子红红的，哆嗦道:“俺，俺姓牛，叫光芒。”

“没，没有家……”小孩的泪水刚掉到老人的半袖上就结成了冰珠。

听到这话，小老头那沧桑的脸上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老人长叹了口气，抱起了冰天雪地里赤着脚的小孩。

“以后别叫肛门了，师父给你取个新名字，就……就叫……”小老头顿了一瞬。

可忽然，他看到了那一根冻在小日子头上的鼻涕。

老人蓦然仰天叹道:“保家卫国……振兴华国，你就叫振国吧！”

那天，小孩有了家，也有了名字。

后来听有人说，寒天雪地的，那郊区的大冰窟窿上，雪呜呜地下，一个老疯子穿着半袖，趁着大雪人少，怀里用绿大衣包了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宝贝跑回了垃圾场。

那人说，老疯子的脑子都被冻坏了。

人疯了。

……

此时的牛振国努力地憋着，他眼眶里的泪水疯狂地在打转。

少年拼命地噙泪，可那不争气的鼻涕却猛地喷了出来。

牛振国仰头吸着鼻涕，可一想到师父的糗样，那东西又止不住地爬了出来，跟蟒蛇似的。

食指那么长的一根鼻涕，从嘴唇上掉了下来，直直地滴到了脚下的金坷垃袋子上。

“师父……”振国擦了擦鼻涕，眼泪也顺手抹了干净。

他心疼自己的这位老师父，要不是迫于生计，老人又怎会做这等低三下四的行当呢？

“师父，我现在能挣钱了！”牛振国低着头，红眼喊道。

老人扭过了身子，好奇地打量了一眼牛振国。

“哦？”

“师父！我可以挣钱了，你以后就不用去踢馆了。”

牛振国说完这话，整个人就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

“那就好啊。”

但老人并没有像预料中那么高兴，他只是点了点头。可对于自己踢馆之事，他却并没有回应。

“师父，你？”牛振国不明所以，自己能挣钱了，师父为什么还要去外面踢馆挣钱呢？

老人似乎是明白牛振国的疑惑，他悠悠道:“踢馆是假，生计是真。”

“振国，你还小，这世上的水深，切莫与眼前的蝇头小利斤斤计较。”小老头眨了下小眼睛。

“师父，我……”牛振国还想说点什么，但老头却打断了他。

“振国，好好练功，不要偷懒，师父教你的，都是真本事。”师父挤眉弄眼地朝牛振国做了个鬼脸。

牛振国这才绷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

“笑一笑，人不老啊。”见到牛振国笑，小老头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马师父走上前来，轻拍了下牛振国的肩膀。

牛振国有些奇怪看了眼师父，不过老人并未说话。

少年身子猛得一颤，牛振国只觉得自己此刻十分舒服。

接着，一股暖流钻进了他的腹部，同时少年体内莫名多了一丝异样感觉，不过完全没有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