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云川去找唐家帮忙了,已经去好久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浮元一进门支支吾吾道,语气焦急。
她看到云喜没有反应又不敢说太多,怕她担心。
这事是她和云川商量的。
将军府遭此横祸,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她念着唐家与云家是世交,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浮元顺着云喜的视线向外望去,十分担忧。
现在眼瞅着天快黑了,云川还没有音讯,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当年,云老将军镇守戍关,保一方百姓平安。
在百姓眼里云老将军爱民如子,是百战百胜的战神。有他在边关戍守,周邻小国不敢来犯。
赢岳国可谓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然而赢岳国自先帝在位之时,皇室争储已有苗头。
太子未立,朝堂之上早有微词,暗潮涌动,划分势力。
后果不其然爆发四王之乱,战争不断,民不聊生,导致国力衰弱,皇室入微。
现圣上本是陈王,百姓称之有德有能,后顺应民意荣登大典。
但他继位始终名不正言不顺,传言先帝在弥留之际诏皇室子孙回京,有意传位燕王,暗卫传旨禹州。
燕王在接旨赶来帝京的途中谋反,被禁军围剿后跳崖而亡,先帝接受不了西去。
诸多皇子中秦王势力最大,魏王与赵王不分伯仲,再者是越王。
而陈王只是闲散王爷对争储并没有希望。
他本不可能继位,只是连年战乱皇室人丁稀薄,云老将军推举其为帝,最终才落到他头上。
世人皆以为云府会平步青云,没想到也无形中招来了祸患。
树大招风的道理云老将军自然懂得,在战乱平息后早早隐退了朝堂。只留了个镇国将军的虚名,但没想到尽管已步步为营,还是落得如此结果。
想到这里,浮元又担心地望了望云喜,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已经有好些日子了,自从云府遭此灾祸。她们逃难于此,云喜就一直这样不吃不喝,天天望着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
而浮元知道,在这深山里除了树,还是树。
除了偶尔来送东西的僧人,也就只有她和云川。
浮元知道她所认识的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有勇有谋,光芒万丈的人。
在她被小姐带回云府之前,她也见过不少的世家小姐。她们总是矫揉造作,弱不禁风,胆小怕事,就连出个门还要许多人陪同着,吃个东西还要以扇掩面……
总之,在浮元看来这样的人就像被圈养的金丝雀一样。
虽外表华丽光鲜,却被囚于牢笼。
说到底还没有她做乞丐快活自由。
而她的小姐是与她们不一样的,是独一无二的。
在浮元的印象里,云喜总是人群中的瞩目所在,那样的耀眼不可接近。
那是浮元与云喜第一次见面,浮元记得那天很热闹,好像与平日里不同,连空气中都夹带着糖葫芦的甜味。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是上元节。明明是无意偷了小姐的荷包,没想到却被她抓个正着。
“丫头,被逮住了吧,以后你就不用乞讨了,就跟我吧。”云喜狡黠地笑着说。
那时的场景,浮元一直记着。
从此,浮元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老将军被人诬陷通敌叛国,惨遭暗算,倒在将军府大门前。
夫人接受不了事实,当即自刎。
云府的仆人小厮逃得逃,死伤一片,剩下的人全部被抓进了大牢。年轻男丁一律发配到军营,女仆们送给各府当奴隶。
事发当天,也许老天爷在保佑着云喜,她正好在惠济寺游玩,才免于这一劫难。
是将军府的丫鬟小香前来报信,云喜才知道发生如此大的祸事。她当即决定要回去找父亲母亲,最终还是在浮元的劝说下才冷静下来。
现在回去只能是送死。
云喜强忍悲痛,暗下决心。
一边祈求父亲母亲平安无事,一边在主持的帮助下藏在这深山的破庙中。
浮元曾偷偷下过山,将军府被官兵重重围守。
大街上贴着逮捕云喜的告示,众人围在云府前议论纷纷。不时有百姓替将军府鸣不平,结果都被官兵赶走了。
浮元本想去找老将军的旧部帮忙,却差点暴露,最后无功而返。
可真谓是墙倒众人推。
浮元在心里忿忿不平,又不敢说出来,怕说错什么话,刺激了小姐。
“小姐,小姐......”浮元小声问道。
云喜一动不动,仿佛是个木偶一样望着窗子外面,而外面什么也没有。
她面容惨淡,发髻随意散着,已经有几日没有梳洗了。
双眼空洞,目光涣散,想来是云府之事打击太大。
也是今年云喜不过十七岁,一夜之间父母双亲全部不在,换做谁都是难以接受的。
浮元看着自家小姐这样,难受极了。
不过她要更加坚强,她要好好照顾小姐,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在得知老将军和夫人不在之时,浮元已经偷偷哭过了。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那么残忍,将军府上下每个人都很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午后阳光正足,透过残破的窗柩映照在云喜眼上,显得些许刺眼。
但云喜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不肯挪开。
明明是暖春三月,云喜却觉得凉风刺骨。
许久,云喜起身,整理好仪容往外走去。
“小姐......”
浮元赶紧跟了上去。
“小姐。”
浮元在后面紧跟着,可云喜还是一个劲地往前走。
浮元当然知道,这条路是通往山下的。
在乔装打扮之后,浮元和云喜下了山。
街上人来人往,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们。
浮元记得,小姐之前经常带自己出来玩,每次都是开开心心地回去。
而这次,再走这条路,却是意外的沉重。
将军府已经不复存在了,她们的归属已经没有了。
浮元万幸云喜平安无事。
可是云喜深受打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原样。
当她得知将军府惨状时,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浑身无力,双腿发软,周围失去了所有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喜多么希望自己不过是经历了一场噩梦而已。
梦醒了,将军府还在,父亲母亲还在......
不过,现实总会提醒她。
她想起父亲母亲说的话,她知道,现在不是悲愤的时候,她一定找出真相。
似乎察觉到了浮元的担心,云喜的脚步慢了些。
“我们去看一看就走。”
她的声音低低哑哑的,有气无力。
“就看一眼,没事的。”
云喜补充道,像是自言自语。
“嗯,好的。”
浮元很高兴。
这是从将军府遭此横祸之后,小姐对自己说话最多的一天,她真的希望小姐赶快好起来。
“我们就看一眼,看完就走,然后去找云川?”
浮元试探地说道,云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茶馆,酒楼,商铺......交错在街道两旁,人们熙熙攘攘,小贩叫卖声不断,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云喜戴着斗笠混入其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她们。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云府的匾额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高高挂起的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在阳光的照耀下南府二字格外刺眼。
云喜盯着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门前的石狮子依然屹立,它们不知道,在这个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来的路上,云喜一直很害怕。每走一步都意外的沉重,想要逃离,还想要继续。
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可是当她看到南府二字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现在她是孤身一人,从云层之巅到脚底沟壑,不过如此吧。
南府,南君乔。
云喜眼神充满敌意,毫不掩饰她的滔天恨意。
那个曾经站在自己身后,唯唯诺诺之人,没想到却藏着这样的狼子野心。一步一步得到父亲的青睐,令父亲将将军府事务交于他打理,最后将将军府取而代之。
父亲传他兵法,教他仁礼。
后得父亲举荐从军历练,在北侯衍提携下,创立战功,受功封赏,后掌管司廷一职。
这样心思缜密,手段险恶之人,云喜一想到两人曾经的过往,心中就升起一阵厌恶。
将军府遭此横祸,他却能置身事外,事情绝对不简单。
将军府的事情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而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寻找真相。
云喜闭上眼在心中暗暗发誓。
“走吧。”
她有些艰难说道。
云喜转身离去,浮元立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