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
雷霆炸响,轿子上休息的连清颜猛的睁开了双眼。
她竟然活过来了?
不好!忘机有危险!
“娘子,到了。”
侍女掀开了轿子帘子,将她扶下。
轿子停在了一个雕梁绣户的门庭前,但门口什么人都没有。
只听见庄子之中,不少人猖狂的哂笑之声!
连清颜脑海中警铃大作。
她的忘机,这是忘机的气息!
她快步穿过影壁,就看到院落中的荷塘边上,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和他身下的诸葛武侯车……
一起栽在了淤泥之中!
男子鼻正唇薄,长发如墨。
他的唇角和蹙起的剑眉,夹杂着无尽的恨意和冰冷!
连清颜没想到,自己当孤魂野鬼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林忘机时竟是这个场景!
那浅蓝衣袍都被淤泥侵染,他的双眼上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纱带,如今被淤泥弄脏了大半。
林忘机挣扎着,咬牙用力,想从地上爬起来。
可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手掌!
“哈哈哈哈哈!废物!”
“你个废人!还想站起来?”
“赶紧死吧!死了就解脱了哈哈哈!”
这些奴仆的话如尖刺狠狠扎在林忘机的心头,也扎在了连清颜的心尖。
她鼻尖一酸,眼睛发红。
如果不是因为她……忘机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把郎君扶起来?!”
连清颜快走上前,大声喝道。
始作俑者的那个侍女看到有人来了,但不是世家林府的主人,便没给什么好脸色。
“你谁啊?此地可不是你能踏足的,出去!”
侍女趾高气昂的抱着胳膊,站在连清颜面前。
还没等连清颜有所动作,她身旁的侍女香草就已经伸出手!
啪——
一耳光打得那侍女脑瓜子嗡嗡作响。
“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你们郎君明媒正娶的娘子,簪缨世家连家嫡女!”
其他人都傻了眼。
林家二爷只说要刁难林忘机,可没说要对这位娘子做什么。
而且……这位娘子不是不住这里吗?
看她身旁的那位侍女就不是什么好得罪的人物……
“还不快拜见娘子?是想被发卖了吗?!”
香草气呼呼的叉着腰。
她家娘子嫁过来给个瞎子冲喜在被人眼里都是笑话,可只有她心疼自家娘子。
虽然不知道娘子怎么一过来看到姑爷被欺负眼睛就红了,但她永远站在娘子这一边!
周围人赶紧跪下,齐声道,“拜见娘子。”
连清颜没管这些,急匆匆的挽起帔帛就跑到池塘边。
她蹲下身子,裙摆都深陷泥泞,心疼的看着眼前的林忘机。
连清颜不知他轮回过多少次了,竟然落到了这般下场。
“对不起忘机,我来晚了……”
她的话语哽咽,心中又气又疼,看向香草。
“香草,你盯着这些奴仆,不跪满一个……不!两个时辰就不准起来,否则给我发卖了去!”
“是,娘子。”
香草得了令,直接从腰中抽出了一根长鞭,准备好好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胆敢犯上的奴才。
刚才还十分嚣张的仆从们看到这是个会武功的,顿时都颤抖着跪好,不敢发出声响。
连清颜的青葱玉指颤抖着,将自己怀中的绣帕取出,小心翼翼的为他擦去下巴上的泥。
才刚擦掉一点,林忘机便十分抗拒的侧过头去,丰唇紧抿。
他当然知道来人是谁,他又不聋。
这桩婚姻就是他二叔给他安排的,为的是什么?
哼……
他心知肚明。
连清颜见他这么排斥自己,误以为是林忘机认生。
“忘机,我是清颜,别怕。”
这声音娇软,却让林忘机暗自在心底冷哼一声。
刁难不成,要用美人计了吗?
他冷笑着,嘴角泛着冰碴,但连清颜心中急切,压根没注意到他的一样。
连清颜一把就将林忘机这个大男人横抱起来,看得跪着的奴仆们眼皮狂跳。
“来个人,带我去你们郎君的院子。”
跪成一片的奴仆没人搭腔,你看我,我看你。
香草不耐烦的将鞭子抽在地上!
“没听到娘子要人领路?”
“咕噜——”
奴仆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有几个小厮赶紧站了起来,想要领路,就被打断了。
“哎哟~这是搞什么?娘子要人领路我来就是了~”
一个腰粗如水桶的中年女子从回廊中走了出来,头上簪着两个大牡丹花,好不富贵。
“娘子,我是这庄子的管事梨花婆婆,您跟着我来就是~”
刚才被打的侍女是她的娘家侄女。
再看那丫鬟是个有手段的,娘子更是深藏不露,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她压根不敢出来。
现下正好卖个乖,赶紧出场领路。
走过穿堂,经过垂花门,甫一踏入内院,梨花婆婆就要带着连清颜往西苑方向走。
连清颜眯起了眼睛,“合着这庄子的东苑……主人还住不得了?怎么还往西走?”
梨花婆婆尴尬一笑,“西苑那边清净,这不想着让郎君好好休养吗?”
“哼!”连清颜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她倒要看看这些奴才是在搞什么鬼!
到了西苑之后,连清颜抱着林忘机走进了上房。
刚踏入卧房,一股酸涩的臭味混杂着血腥味,侵入了她的鼻尖。
上头。
在连清颜怀中的男子也闻到了,耳根通红,干瘦的白玉手指握成了拳头。
此时,屈辱和愤恨的情绪都冲到了天灵盖。
被一个女子抱起来也就算了,还让她看到自己窝囊狼狈不堪的一面又一面!
然而……
“你们这些下人都是怎么做事的?!郎君的床榻也不知道收拾吗?!”
“怎么还有血腥味?!”
连清颜气得胸腔起伏不定。
林忘机却只在心里暗道,这女人真是好心机,演生气都如此像,如果他再蠢一点,恐怕真被这女人骗到了。
想他堂堂林家掌权人,曾经一呼万应的林家嫡子,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当个废人!
伤口上的血液全都流在床上,无人更换。
炎炎夏日,整个上房中,一个冰鉴都没有,甚至污秽之物都……
他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连清颜转身就带他去了东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