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1088年，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台红水银蒸汽机在洛捷克教会中发出了预示变革的怒吼。

公历1102年，天才的疯子普拉休将红水银蒸汽机缩小并装在了一具盔甲上，用蒸汽机的力量驱动盔甲，这标志着红水银蒸汽机技术的正式成熟，以及蒸汽甲胄正式走入了人们的视野。人们将驾驶蒸汽甲胄的人称为蒸汽骑士。

公历1159年，长达二十年的世界大战结束了，洛捷克教会在卑弥斯山脉以西确立了主导地位，同时用蒸汽和机械驱赶了神秘。巫师，法师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名为科技的太阳驱散了黑暗。

然而神秘被驱逐却并没有消散，它只是不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如今，生活在名为科技的阳光下的人们只能通过捕风捉影来窥见神秘界的点滴。

“额，阿尔弗雷德导师，这个您讲过了。”漂亮的女孩迟疑了一下之后说，她穿着修身的白色荷叶边衬衣，披着棕色的外套和灰色的披肩，棕色的短裙不过膝盖，露出纤细修长的双腿。

女孩的容貌很难描述，她美得似乎不像是人类，任何词汇都显得有些苍白，或许只用绝美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这句话，女孩眨了眨玫红色的眼睛，她突然意识到阿尔弗雷德说这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神秘全面隐匿的情况下，如果你再这么无法无天，我可能要罚你手抄隐匿协定一百遍。”阿尔弗雷德笑着说，他穿着双排扣的黑色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长风衣，手中还握着一个黄铜手杖。

这里是人满为患的火车站台，两人站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周围却没什么人，可能是这个角落太过偏僻，也可能是两人身上价值不菲的衣物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额，我知道了。”女孩尴尬的笑了笑，她知道自己因为无聊而做出的恶作剧被发现了。她抬起右脚用脚尖敲了两下地面，与此同时不远处坐在座椅上打盹的人猛地惊醒，从他惊恐的表情上来看，他似乎做了一个噩梦。

女孩在心中默默吐槽，真要抄隐匿协定的应该是你吧，导师。

根据隐匿协定，身为贤者，阿尔弗雷德应该将自己的行程信息全部上报给洛捷克教会，以便于教会的监管。至于这次的旅行阿尔弗雷德有没有告诉教会……

呵呵。

阿尔弗雷德抬头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钟，十点二十九分。时间快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尔弗雷德的想法，蒸汽火车嘹亮的汽笛声刺穿了车站的喧闹，伴随着浓密的白色蒸汽，火车缓缓滑入站台。

“走吧，梅莉，别再搞恶作剧了。”阿尔弗雷德说着便向人潮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知道，知道。”梅莉嘟哝着紧紧的跟着阿尔弗雷德。

两人的票不是普通票，是贵宾票，他们有专门的登车口。

在火车的第三节，一个身穿绿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站在那里为数个衣着华丽的人排队检票。

排队的人并不多，阿尔弗雷德两人没花多长时间便进入了车厢。

与其说这是车厢不如说这是一个豪华的旅店房间，舒适的单人沙发，柔软的地毯，红衫木的酒柜和各种器具，这里甚至还有一个唱片机。

阿尔弗雷德和梅莉随便找了一对空的座位坐了上去。放下了手杖后，阿尔弗雷德拿起了面前桌子上的报纸。

“我一直不明白，导师你为什么会喜欢看这些东西。”梅莉脱下了披肩和外套，车厢里比外面温暖得多，有专门的管道向这里输送热气。

“习惯吧，而且我一直在强调一点。”阿尔弗雷德抬起头，碧蓝色的眸子看向梅莉。

“我知道，要尝试理解国家和社会的概念是吧。”

“看来在我上课的时候你又睡着了，梅莉。”阿尔弗雷德的表情似笑非笑。梅莉顿时暗道不妙。

阿尔弗雷德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光似乎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周围的一切看上去有种照片的质感，那些乘客的谈论也被隔离在外。

“尝试去理解人的行为，以及用人的方式思考，能够很有效的让我们保留人性。”阿尔弗雷德这样说。

“但是，导师，你为什么执着于保留人性？”，梅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因为我是人。”阿尔弗雷德竖起了报纸。

在神秘界，无论是为了追求神秘的根源，还是为了获取力量和财富，所有踏上了神秘道路的人都被称为扬升者。因为学习神秘获得力量的本质就是对自身生命形式的升华。从学徒到神秘学大师，便是由人类到一种更加高级生命的转化过程，这种高级生命被称为上位者，而这条道路被称为扬升之路。

在扬升之路上越行越远，扬升者身上的转变越多，那么他们丢下属于人的特性就会越多。没错，那就是人性。

绝大部分扬升者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看来，用人性交换力量这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

阿尔弗雷德说，“神秘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稍有不慎它就会扭曲你的心智，维持人性是抵御扭曲的最好方法。”

“可是您也教了我们冥想和锚点。”梅莉说。

“这几者之间并不冲突。”阿尔弗雷德翻阅报纸。

对于扬升者来说，死亡并不可怕，疯狂才是他们所畏惧的。

扬升之路绝非是无害的，在生命形式的转变过程中，疯狂如影随形。它会撼动扬升者的意志，扭曲他的思想，也会扭曲他的灵魂。有人猜测疯狂源于上位者投下的阴影，也有人认为那是生命转变所必经的苦难，但可以肯定的是，疯狂无法消除，它只会愈演愈烈，所以扬升者只能寻找抵御疯狂的办法。

用冥想的宁静对抗疯狂和用某些东西锚定自己的意识是扬升者们常用的方法，对于用人性对抗疯狂大多数人不屑一顾。因为人性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注定会被舍弃的东西。

“导师，我想吃蛋糕。”梅莉拨弄着银白的发丝，火车开始起步，风透过窗口吹了进来。

阿尔弗雷德又用手敲了敲桌面，那层照片的质感悄无声息的褪去了，乘客们的谈论声也随之传来。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穿着黑白两色制服的服务员听到阿尔弗雷德敲桌子的声音走了过来。

“一块慕斯蛋糕。”梅莉说。

“请稍等。”服务员微微弯腰，随后快步离开。

很快，满溢甜蜜香气的蛋糕和银质的餐叉便摆在了梅莉面前。

就在梅莉享用蛋糕时，阿尔弗雷德已经将报纸看了一遍。最近维多利亚帝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却一直充斥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纺织工人的罢工还在持续，他们痛斥机械抢走他们的工作要求政府出面制止工厂老板替换机械，至今维多利亚政府没有给出明确答复。至于国际关系方面，就殖民地归属问题，维多利亚依旧和阿斯比亚吵得不可开交，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火车行驶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约莫两个小时后火车便来到了下一处站点。比列斯小镇。

比列斯称得上是比较繁华的小镇了，一座煤矿让这里有了整齐干净的路面和大量的劳动人口，以及一条经过此地的铁路，除此之外，这里没有任何值得描述的地方。煤矿就是这里的全部，若是有朝一日煤矿枯竭的话，这里可能会被迅速废弃。

“梅莉，我们该办事了。”阿尔弗雷德拿起手杖站起身。

“可是我的蛋糕还没吃完。导师您可以自己去吗？”梅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是她吃的第二块蛋糕，戚风蛋糕。

“那我可能要多给你布置一点作业了。”阿尔弗雷德轻笑道。

梅莉耷拉着眉毛乖乖的跟着阿尔弗雷德走下了火车。

比列斯小镇不是两人的目的地，但是他们在这里有点事要办。火车不会停留很久，他们得抓紧时间。

当踏足了地面后，阿尔弗雷德用手杖敲击鞋帮。

霎时间梅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一个趔趄向前栽倒，不过她的反应很快，她一伸手握住了面前直立旋转的手杖支撑起了身体。

“还是不习惯啊。”梅莉揉了揉额头缓解了一下眩晕感，随后她抬起头环顾四周，表情逐渐变得便秘起来。

她凭空出现在了一处营地中央，营地很简陋，只有几个被支撑起来的防水布和一个已经熄灭的篝火。但关键的是营地中的人——他们公共有四个且穿着高大的蒸汽甲胄。

蒸汽甲胄高度近三米，体态均衡以黑银两色为涂装，装甲线条简约凌厉，在肩部有着三个圆环和一个三角相互交织的徽章，那是洛捷克教会的标志。

这几个蒸汽甲胄正在搬运铁盒向不远处的巨型装甲车走去，看样子他们正打算离开这里，面对突然出现的梅莉他们也有些迷茫，但很快他们便将手伸向了背后握住了巨大的铁剑。几乎所有的蒸汽甲胄骑士都热衷于冷兵器，子弹很难击穿蒸汽甲胄的装甲，但是冷兵器却可以在红水银蒸汽机的动力下撕开钢铁。

“你们好......”梅莉挤出一个笑，心中小小的问候了一下阿尔弗雷德，这个家伙连根毛都没看见！

回答梅莉的是呼啸的利刃，而梅莉的应对是拔出了阿尔弗雷德手杖中暗藏的剑锋，不是招架而仅仅只是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压根没有触及利刃，但利刃却堪堪的擦着梅莉的衣角落下。

那名蒸汽骑士明显愣了一下，梅莉的确一步都没有动，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他的斩击都绝对不会空！这是怎么回事？

暂时的分神和惯性给了梅莉可乘之机，她像一头敏捷的小鹿一样向前跃动，手中的剑锋直刺蒸汽甲胄脖颈的连接处，那是大部分蒸汽甲胄的薄弱处。

阳光照射在剑锋上折射出眩目的光芒，让这个蒸汽骑士产生了一种那柄剑能够刺穿装甲的错觉。

但在清脆的金铁交击声中，剑锋被装甲弹开。即使脖颈的连接处算是弱点，那也是对蒸汽甲胄来说，人力还是差得太远了。

蒸汽骑士迅速反应过来，他挥舞左手一把捏住了梅莉的手腕将她高高举起，女孩在吃痛下丢掉那柄手杖剑。

这么轻易？蒸汽骑士脑子中冒出了这样的疑问，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他便忘掉了这个问题，他钳制着女孩向队长走去询问该怎么办，这只是他们工作中的一个小小的意外罢了。

但......这是真的吗？

蒸汽甲胄轰然倒下，梅莉收回刺出的剑锋然后转头看向另外两名冲来的蒸汽骑士。

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蒸汽骑士便携带着万钧的威势冲到了梅莉面前，一个出剑横扫，另一个错开身位伺机而动。

梅莉同样没有躲闪，她猛地挥剑，力道大得让手杖剑的剑身不断震动发出嗡鸣声，嗡鸣声细小却穿透了蒸汽甲胄的装甲，让蒸汽骑士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不过女孩这蜉蝣撼树的举动没有改变事情的结果，鲜血喷洒，骑士漠视一眼。

但在另一名蒸汽骑士的眼中，他的这位同僚虽然一剑砍中了女孩，但女孩的身躯破碎成了无数的光点消散，而同僚一个滑稽的姿势旋转着栽倒在地，就像突然昏迷了一样。

蒸汽骑士有些茫然的四处张望，他握着剑绷紧神经寻找女孩的身影。

“还是挺简单的嘛。”梅莉抬手戳了一下握着剑呆呆站在那里的蒸汽骑士，铁塔般的骑士轰然倒塌，至此三名发动攻击的蒸汽骑士全部丧失战斗力。刚才她在幻影被斩碎后出现在这个蒸汽骑士身后，并用剑身敲击了一下他的头盔，这个蒸汽骑士瞬间摇摇欲坠。

望向最后一个蒸汽骑士，梅莉轻笑着说，“要不我们别打了，我就拿个东西。”、

“光和声音。”最后的那名蒸汽骑士面甲下传来低沉的声音，“这是你施法的媒介，而且是无咏唱施法，你让我的士兵睡着了，你的确有骄傲的资本，但是还不够。”

梅莉的笑在脸上凝固了，这个骑士只是看就能识破她的法术？她突然间发现这个蒸汽骑士有点不一样，他身上的银色花纹更多一点，也更加繁复华丽，最大的不同则是他手中握着的剑。

那柄剑是银色的，而且在剑柄处有一个红水银蒸汽机。

梅莉大概知道这个家伙的身份了，她抽动着嘴角不由得后退一步。

这个家伙是狩魔人！该死！她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以洛捷克之名。”狩魔人举起剑，红水银蒸汽机发出怒吼，剑身上燃起了银色的烈焰，蒸汽甲胄两肋下的喷口喷出了浓密的蒸汽。

“理性，认知，真理。见即所见。”狩魔人在自己依次触碰自己的额头和双肩画出一个三角。

“唔。”梅莉身子一沉，她明显感到自己的术法有极为强烈生涩感，简直就像一个初学者一样。

“投降，还是反抗？”狩魔人步步紧逼。梅莉步步后退。

打不赢，绝对打不赢。梅莉万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梅莉像是认命般停下脚步。

认命了？狩魔人依旧没有停下。

只见梅莉深吸一口气撕心裂肺的喊道，“导师！你要是再不来，你温柔漂亮可爱听话的学生就要被劈成两半啦！”

还有敌人？狩魔人果断箭步向前一剑劈向女孩。

然而......

“世界解构，透视技法。”随着男子平静的声音响起，除了狩魔人，世界褪色了。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褪色了，树木，泥土，天空都失去本来颜色变为纯粹的白。

若只是白，那世界便失去了意义，所以在纯粹的白上是黑，黑色描绘出了所有物体的轮廓，乃至风的轨迹也被凸显。这让世界看上去像是一幅精致的素描。

狩魔人的剑落空了，因为透视关系发生了变化。近大远小，梅莉的身形急速缩小与他拉开了距离。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这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将世界扭到如此的程度？

“不能在浪费时间了啊。”阿尔弗雷德凭空出现在梅莉的身边，他的手中提着一个手提箱，“直接结束吧。”

“星之夜。”阿尔弗雷德抬起手，色彩顿时浸润了素描。那不是世界原本的色彩，那是经过精心调制过后的颜料！颜料流动着，绚烂的色彩逐渐填充了空白。

“这究竟是什么.....”狩魔人呆呆的望着天空，燃烧的橘红，扭曲的暗蓝，污垢的白色，它们相互混合不断流淌，虽然那并不符合认知，但狩魔人心中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名词——星空，活着的星空。

而大地上，由棕色构成的枯树肆意地生长着，缠绕上狩魔人的甲胄。就当树枝即将蒙蔽双眼时，狩魔人猛然惊醒，他咆哮着，“贤者！你是贤者！你的尊号到底是什么”

“尊号吗？”阿尔弗雷德轻笑了一下，他不介意给这位蒸汽骑士解惑，“他们都叫我旧日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