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徐徐,泛黄的树叶,黯然地飞离枝头,无声地落在地上。
从高高的红墙往下看去,远远儿的就见仪元殿门口就是一群太监侍卫们在走廊下站着。
雨下得很大,正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往下落。侍卫太监们一行人很快就被淋湿了,但是没有人敢动一下。
震耳欲聋的雷声过后,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身后紧闭的宫门里传来一阵阵隐秘的声音。
风雨之下,那声音像一只娇媚的猫,千娇百媚。
宫人远远站着,声音却掩不住。
所有人都不敢出一点声,直到出了雨下得小了些,里头才渐渐安静下来。
郑公公这才突然松了一口气,掀开帘子转身推门而入。
外面在下雨,房间也泛着湿气。
门一打开,就看到一把红木椅子上雕刻着一簇绿鸾牡丹。旁边是一张海绿色的石琴桌。
博山炉前,香雾袅袅。
仪元宫离皇帝居住的龙吟宫也远,这儿也不是最奢华宫殿,但是这儿住的沈容华是个受宠的主儿。
沈梨入宫才五年,就从一个七品选侍一路攀升到了四品容华的位置。
容华可是正四品,许多妃嫔们入宫多年才晋升一回,五年便一跃三级,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要是来日诞下子嗣,封妃也未可知的。
只是前些时日沈容华都已经有失宠的势头了,怎么今日皇帝倒想着宠幸了。
看看这光天化日之下,宴会还没结束就这么急不可耐了。
想到刚才在外面听到的声音,林安轻叹一声,低下头进了门。
酷暑难耐,屏风后面有一面冰镜。融化的水珠正在滴落下来,金色锦缎的珊瑚毯子已经湿透了。
荷花装饰纹路的地砖上散落着凌乱的衣物,水红色的肚兜正挂在紫檀木的软榻上微晃。
郑缘眼皮都不敢乱瞟,恭敬地道:“香汤已备好,陛下可要沐浴?”
隔着宝蓝色的纱帘,传来一阵低沉的回应。皇帝的声音沙哑,没有任何情绪。
床帘掀开了,里面的人从床上站了起来。明黄色的龙袍刚穿上身,身后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就伸出来,用力一抓。
那手纤细修长,骨肉之间匀称,轻飘飘地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上,白得几乎晃眼。
郑缘看着沈容华这个大胆的举动,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侍奉陛下多年,从未见过妃子如此大胆。
皇帝在位多年,性情多变,郑缘甚至从小就跟了皇帝,但有时也揣摩不透圣意。
更别说这后宫的妃嫔。皇帝心情好,宠爱你两日。皇帝心情不好,转眼就能将你忘了。
故而在整个后宫里,除了少数几个非常得宠的长盛不衰的妃嫔之外,其他嫔妃面对皇帝都是小心翼翼的。
现在,这个沈容华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些。
郑缘看着沈容华落在袍上的的手,双眉急速跳动。他怕不高兴,正要低下头。
却见帝王转身。
今天官员们举行宴会,他贪杯多喝了几杯,这才难得糊涂地放纵了一次。
至于床上的人,郑缘冥思苦想半天才想起来似乎是沈容华。
后宫妃嫔以及众多,能被他记住的却没通过几个,对于我们这位沈容华有些印象的无非是她那张惊人美貌的脸。
但后宫的美人确实不少,就算沈容华再美,可是日子久了皇帝还是会失了新鲜感。
在这之前,皇帝已经好久没有召沈容华侍寝了。想着刚刚的感觉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霄语按住手中的眉心一顿,狭长的目光放在龙袍的指尖上,终究没有拉开。
女人的手腕柔弱无骨,纤细白皙,几乎半透明。只是在这个时候,这双手却用力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放开。
想到刚刚和有过自己肌肤之亲,霄语揉着眉心,再一次进行提醒:“沈容华。”
皇帝的声音很冷,他的脸上充满了威严。
沈容华?
月笼纱的窗帘依稀可见,沈妍躺在床上,浑身是汗。她好像刚从噩梦中醒来,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可听到沈容华的三个字,心里还是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冷笑。
这个后宫里只有一个沈容华,那就是她的大姐沈梨。
说是长姐,实则上沈梨不过是沈家的养女。只是沈妍自幼父母不在京城长大,而沈梨一直伺候在侧。
正是她多年的苦劳,沈父母将她视如己出。
只是在沈妍的记忆里,沈梨在婉约的位置上呆不了多久,很快就被提拔到了容华。在之后短短的两年多时间里,她先后爬上了贵嫔、昭仪、夫人的位置。
甚至在沈妍被沈梨害死的时候,依稀听到沈梨晋升为贵妃的消息。
容华?这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怎么连她死了,还在当沈梨的替身?
沈妍突然头痛欲裂,艰难地睁开眼睛,恍惚想起自己是被沈梨陷害致死。
她死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夜,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半月有余。她刚刚为沈梨生下了一个皇子,她却被沈梨扔在雪地里,孤苦无依地死去。
只是,如今沈妍睁开眼,见到的不是皑皑白雪,而是一个凌乱又暧昧的床榻。
浑身一阵酸痛,沈妍动了动身子,感觉两腿之间传来了隐隐的不适。她不是一个无知的女孩。相反,沈妍很清楚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目光落在绣着秋海棠的被子上,沈妍慌了神。发生了什么事?
那握着龙袍的手,纤细的手指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上,衬托得越来越白如雪。
在明黄色的长袍上,那条冲天的金龙已经被扯出了形状,而郑缘站在一边,看到皇帝的脸色已经变了。
再这样继续下去,皇帝怕是要发怒,郑缘不敢再耽搁,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容华娘娘。”
“前朝大臣还在等着皇帝上朝,娘娘再舍不得陛下离开,也得等陛下散朝之后啊。”
郑缘言语恭敬,心里却暗暗骂着沈梨。
这沈容华也太没眼色了,之前眼瞅着都要失了宠,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皇帝又对她感兴趣了。
才刚刚受宠就这副做派,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离失宠又不远了。
沈妍听见声音转过头,天青色的帘帐微晃,隔着一丝天光,沈妍看着眼前的人。
皇帝非常高,超过八英尺高。此时站在山鸟图后面的屏风上,亮黄色的龙袍上面,是一张很帅气的脸。
薄唇直鼻,五官清晰。乍一看,他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少年。
但皇帝的身体俯视着天下的气势,却令人战战兢兢。
沈妍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心里像打鼓一样颤抖。
她伺候皇帝两年多,虽一直扮做她人,但好歹也算同床共枕多年。
即使隔着纱帘,也知道皇帝这时候心情不好。
压迫感逼近,就怕皇帝拉开纱帘。
如果知道她不是沈梨,恐怕会被扣上一个欺君之罪。
心中十分忐忑,沈妍抓住皇帝衣袍的手骤然落下。
皇帝转过身来,穿上长袍。
只是霄语在离开前忍不住地扭头往身后的人看了眼。天青色的帘帐上绣着缠枝莲叶,此时被风吹开了一丝缝隙。
房间里昏黄的烛光打来,漏出一节细腻如玉的手臂,修长的手指搭在海棠的被褥上,美如细瓷,白腻得几乎刺眼。
他长眉一皱,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中突然有一股掀开帘帐的冲动。
还没回过神,前面的郑缘低声说:“皇上,李太尉已恭候您多时了。”
霄语只得作罢,不再多想,立刻转身离开仪元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