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
午夜的霓虹灯下，黎应一脚踩在留着长发的瘦削混混脸上，男子连连求饶，身上各处都不断的渗出雪来，场面十分血腥，但黎应不为所动，扭头看了看一旁正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啜泣的女孩儿。
“过来。”
黎应对女孩儿说。
女孩儿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穿着黑色冲锋衣带着鸭舌帽的高大男人，胆怯的摇了摇头。
“过来！”
黎应不耐烦的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吓得女孩儿赶忙起来走到黎应身边。
黎应很高，女孩儿只到他肩膀。
“换你来踩。”
黎应缓缓松开了右脚，脚下的混混像活了过来一样大口喘着粗气。
女孩被吓到了，连连摇着头，嘴唇已经有些发紫。
黎应没有啰嗦什么，缓缓蹲下身去，拿起女孩的脚，狠狠地摁在了混混脸上。
“啊！”
混混像是被巨物压倒了一般，死猪一样叫喊出声来，女孩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脚有这么大的威力，连忙抽出脚来，但却听到耳边一阵声音：
“如果今天不是你把他踩在脚下，或许你现在就在他的身子底下，我的意思是，血债血偿！”
女孩懵懵的看着鸭舌帽下精致的模样，半边脸是光亮，半边脸是阴暗。
但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男人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完全没有了放才凶狠的模样。
混混这时候似乎缓过劲来，站起来撒丫子就跑了。
黎应走进了旁边窄窄的巷子，顺着一道残破的楼梯登上了二楼，女孩儿一直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才回过神来匆匆离开。
“啪嗒～”
吱……
生锈的铁门被打开，一股子烟顿时笼罩了上来，黎应挥了挥手没好气的说道：“丧门星，你抽烟能不能打开窗户，弄得屋里这味道。”
黎应赶紧开开窗户通了通风，烟雾散去，这才在沙发上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鸡窝头大叔，远远看过去，跟个骨头架子头上戴了顶假发没区别。
“我一个寿命将近的老朽，还在乎这个？”
沙发上的大叔声音低沉的说，叫别人这一听就知道是个老烟民了，但只有黎应知道，他也就抽了不到一年，毕竟……
他来到这儿也就不到一年的光景。
“事情都办完了？能去上学了？”
丧门星抽完手里的一根烟卷，才睁开眼睛问黎应道。
黎应点了点头。
“怎么了，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出去上学了还不开心？”
丧门星看着黎应兴致不高，讪讪的问道。
“等我走了，是不是你也没几天好活的了？”
黎应低声问。
丧门星枯瘦的脸皮抖动了几下，充满经历的眼眸里竟然闪出些胆怯，但随即就消散了。
“呵，活了这么久，赖赖唧唧在人间这么长时间，把你引到修道这条路上，我也就完成使命了，该去找他们了……”
丧门星语气越来越低沉，低到最后几个字都听不清了。
黎应拍了拍丧门星身上的烟灰，拿起桌上的水壶缓缓给他倒了一杯水，突然开口道：“既然我到了九品中境，这封神榜第一位神仙……”
黎应说着说着就停了一下。
丧门星这时嘴角勉强挤出来的笑意再也留不住地耷拉了下来。
“我打算……桂芳大爷，你还做丧门星！”
腾的一下！
张桂芳就站了起来，细缝似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
“我说你还做丧门星呀，这神位，我不要。”
黎应继续倒着水，递到了张桂芳手里。
张桂芳颤颤巍巍的接过来。
“小子！这天上三百六十五个神位，这丧门星宿就摆在你面前，只要你提笔勾画上你自己的名字，你便不是人了！我顷刻可以为你献祭！”
“我要做人！”
黎应坚定的回道，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张桂芳很难把他和一年前那个被人揍得浑身是伤扔到垃圾堆里的阴鸷少年联系到一起。
张桂芳摇着头，眼里似乎有一些泪水要渗出来：“为什么？”
“你干嘛呀大爷，搞得这么煽情，我真不是怕你死咯，主要是您这神位……它……太low啦。”
“丧门星……这…说出去不好听不是？”
黎应猛的灌了一口水，止住煽情的张桂芳说道。
可眼角的泪也有些忍不住了，这老小子，人还怪感性嘞……
黎应想起了一年前他狼狈的跟自己一起在垃圾桶里翻吃的的场景，那时候他还不懂人间的生活吧……
“黎应，人间证道不是那么简单的，给我一个糟老头子神位，你将来……”
“停停停，大爷，今夜子时，我会在榜上勾上你的名字，明天，我就去报到了！”
“晚安！”
黎应没有给张桂芳再说什么的机会，钻进了自己狭小的卧室。
留下张桂芳看了看手里的烟卷，眼圈泛红的摁灭了烟，把桌子上的垃圾扫到垃圾桶里，躺到了沙发上，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而黎应也枕着双臂，抬头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回荡着封神榜上的三百六十五个空缺的神位，今夜世间就要多一个真真正正的神了。
人间修真九品，脱离一品桎梏方可获得神位，这一年以来的艰难修炼，总算可以有力量留住自己想留住的东西了……
天海中学……
你真的在那里么…
黎应看着封神榜上群星角落里那颗貌端星的位置，喃喃自语道。
而后黎应又拿出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颗锈迹斑斑的红星，不堪的回忆一下子涌上脑海。
一个瘦小的背影蜷缩在寒冷的阁楼里，飘雪的外边是穿着华丽的贵人们的新年派对，门口放凉的是仆人端给他的前厅客人吃剩的冷饭。
背影裹着单薄的被子挪到冷饭旁，毫不犹豫的狼吞虎咽起来，外边烟灰亮起的白昼光映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惨白的脸，面无表情的吞咽着，这是属于他的狂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