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谁让你在这上网的？！”

伴随着一句骂声以及耳机跌落的声音，本就嘈杂无章的网吧突然陷入一片寂静，仅有几人还在打团，没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

张锋揉搓着充血通红的耳朵，呆愣愣地看着站在自己机位旁边的三个人。

“啪！”

见张锋不说话，离他最近的人，也是刚才打落他耳机的人，突然伸手又在张锋脸上来了一巴掌：“哑巴啦，不就是考了个三部中学吗，天天穿你妈个校服到处跑，装什么啊，最看不惯你们这种死读书的。”

张锋虽然是个怂包，读初中的时候便因为扫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打湿了别人的新鞋，在厕所被人堵着揍了一顿，但如今已经成年了，脾气也磨练出来了，出于本能反应，站起来便朝着排头那人的肚子上踹了一脚。

张锋他爸平时最喜欢给他买劳保鞋，经常听他吹嘘自己鞋底有一层钢板还是什么的，连钉子都能踩断。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过去，硬是把说话那人踹倒在地半天吸不进去一口气，肚子上那灰色的右脚印显眼地描绘在黑色短袖上。

旁边的两人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平时狐假虎威惯了，真动手了，一时间竟然连张锋那张脸都不敢看，纷纷跑到倒地那人旁边装模做样地安抚起来。

“这么猛？！”

王临绝站在厕所门口，一边甩着手上的水渍，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幅场景。

张锋捡起耳机放在电脑桌上，默默地走到王临绝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办？”

他的话不多，那镇定的脸色也无不彰显着一股雄厚的男人气质，但止不住抽搐的嘴角却又只表现给王临绝一人。

三人的打扮明显不跟张锋一类人，所以王临绝也没问认不认识之类的废话，只说道：“他们打你干什么？”

张锋摇摇头：“不清楚，但我感觉他应该也想去三部中学读个书。”

言语间，网吧网管姗姗来迟，大概是穿着校服的张锋让网管下意识地觉得他不像坏人，网管首先关心他道：“哥们，你这边没事吧，你这一脚也太狠了，等会儿他们讹上你都是他们有理。”

张锋性格内向，也不会接话茬。王临绝见他脑子发懵，也不想他当局者迷乱说话惹出事端，便回道：“这伙人干什么的，经常在你这搞这种动作吗？”

网管摇摇头：“来倒是经常来，他们除了网吧也没什么地方去了，但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听他意思，好像就是看不惯你们穿校服。”

“我看他们本质上是瞧不起自己没有书读，呵呵。”王临绝戏谑道。

这网吧挺小的，看客们也不敢说话，被踹那人自然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瞬间便涨红了脸，甩开安抚他的两个跟班，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颤颤巍巍地扶着吧台站了起来：“我还不至于找你们两个学生崽子要钱，一看就是两个穷鬼，别人在学校泡的都是马子，你们最多也就跑出来泡泡网吧。”

网管见状也是不想生事影响生意，连忙说道：“我看你登记是叫刘强对吧，你打他两巴掌，他踹你一脚，这事儿就算扯平了，真论起来你还是先动手，可不占便宜啊，赶紧走人得了。”

“扯平了？”刘强拍打着身上地灰尘，冷笑道，“这事啊，是没完了！”

张锋闻言也是一惊，现在可是高考期间，真要把事闹大了，就算他在理也得耽误考试了。

王临绝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听出点门道来，便开口问道：“那你这个没完了，是想怎么样啊？”

这种层次的人一旦跟人产生矛盾，无非就是老三样。

果然，刘强的下一句话便是“你等着”，“我打个电话”“我大哥”之类的。

网管见状也是没有办法，苦笑着对张锋说道：“兄弟，既然他们也不打算报警，那你让就他们揍一顿出出气得了。本来报警也没啥事的，你怎么都占理，但你这一脚出去，爽是爽了，掰扯起来也相当麻烦。”

这网管看起来也有三十来岁了，社会经验相比两个学生仔总是丰富不少。王临绝家里就一个快死的爷爷，他是跟他爷爷长大的留守儿童。初中开始他爷爷就得了老年痴呆，经常早上四五点起床叫他喝奶，端着浑浊的洗脚水叫他洗脸，吃的米面是社区发的，喝的水是院子里那老井里打的，俩人勉强靠着申请的廉租房和一点补助金度日，要不是义务教育普及了，王临绝大概也只能像刘强那样到处召唤大哥。

不同于王临绝的没人管，张锋虽然是个离异家庭，但他妈那边在市里是个实打实的狗大户。王临绝一直猜测，可能是因为他爸屌丝气质实在太浓，他妈才不堪屈辱回了娘家，而那股气质名正言顺地遗传给了张锋，于是他也就有了王临绝这个真屌丝朋友。

张锋虽然只剩个爸爸，但他还是想走走独木桥，通过自己的学历把他爸的身价狠狠地抬上去，让他爸面对他妈时多少也有些底气，所以他才会有些害怕和担忧，因为他不想因为这种无妄之灾浪费一年时间复读，毕竟他爸那岁数是真没剩多少个一年了。

张锋不愿再生事端，但这刘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万一真断了手脚，考试得爬着去，笔杆子都得塞嘴里用……

眼见张锋在自己的心理漩涡里越陷越深，王临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话音刚落，王临绝便抬头望向刘强：“你能找人，我们也能找人吧？”

“所以呢？”王临绝的话让刘强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临绝指向张锋，“我们是穷鬼，也没手机，既然我们也能找，那让他去叫人没什么问题吧？”

张锋闻言顿时有些呆滞，悄声问道：“我上哪找人去，我连个孤魂野鬼都不认识。”

王临绝没有细说，只是安慰他道：“放心，我也不认识，给你找个借口直接溜回家就完了，剩下的我来。”

刘强挠了挠脑袋，也是琢磨过味儿来，他不过是想找个部中的人出气，具体哪个型号的出气筒并不重要，牌子对了就行：“随便你们吧，留一个就行，反正你们都是部中的吧？”

王临绝点了点头，随即便向张锋摆摆手。

张锋也不墨迹，直接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就溜了。站在旁边的网管该做的都做了，默默地回了吧台给排队顺便看戏的人开卡。

“你不怕他真叫人过来？你们要是没搞过我们怎么办？”王临绝以前没少干这种事，只是他的朋友基本卡在了初升高，尤其是进了三部第一中学后，更是连个儿时好友都看不到了。